这点石成金的一睃。
我追出公共厕所,太阳的倒影剧烈晃动。
现在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和我说话。
“你好!”
“你好!”
“再见!”
“再见!”
我想看看,如果我佯装不小心把皮夹子落在地上,落在他面前,他会不会俯下身去。
看看如果我们碰巧搭上了同一辆开往郊区的大巴,大巴上又碰巧只有那一个空荡荡的位子,他愿不愿意坐在我身边。
我追出公共厕所。
公共厕所像脚底下装了轮子一样飞速倒退。
我追出公共厕所,那人却不见了。
那么高那么大的一个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不是凭空消失的,我想,他是一枚融化在水里的冰块。
三、
发车前十分钟。
我混在人群里涌进大巴——融化——朝前看,那些从椅背上露出来的头顶,不正是海面上诸多的冰山一角吗?
发车前五分钟。
如果我有行李的话,我就能把行李放在左手边的空位上。
上车的乘客对我视而不见,是因为我融化得太彻底了。
发车了。
四、
我对郊区的印象不坏。
有一年,一所坐落在郊外的大学的附属生命科学研究院进行果蝇实验,粗心大意的学生把一罐接着一罐塞满果蝇尸体的瓶子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就像新闻里常报道的那样,一个已经被确诊死亡的老人在下葬过程中死而复生——那些苍蝇破瓶而出,狂欢开始了。
除此之外,每逢夏天,地面上总会生出许多棕褐色的甲壳虫以及甲壳虫的棕褐色的尸体。
昏黄的路灯下,潮湿的草坪上,露天的自行车棚里,你不得不踮起脚尖。
但不论如何,臭虫都会像敢死队似的前赴后继埋伏在那里,继而被踩扁在那里。
我把车窗开得老大,头发直往后吹,车灯灭着,还留有许多空位,中间的过道犹如一条深不可测的海沟。
相比之下,窗外反而显得亮堂了,远处一座座矮房的灯光连成一线,像顺着河流渐行渐远的纸灯。
座椅的劣质皮革味、前座的汗臭、夹道树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其中一段路上,令人作呕的肥料味也来凑热闹,甚至夹杂着一丝不详的汽油味。
司机哟呵,马上到站了。
途中站,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岿然不动,上了车就是要直奔终点站的。
大巴发出一声皮球泄气的声音,刹了车,紧接着再是一声,开了门,然后关门,不可避免的又一声……不,我不确定是否有那一声。
咚、咚。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登上台阶,听见脚步了吗?我不确定。
咚、咚。
纤细的脚踝下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听见十厘米的鞋跟敲打铁皮车厢了吗?我不确定。
咚咚、咚咚。
她在我的左手边停下。
咚咚咚、咚咚咚。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