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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马雕鞍万重柳,一朝入枕君王侧,恁的也强过殿前封侯。
好一个无君无父的浪子班头,好一个没羞没臊的粉郎面首!
邬小翎纵然肚里诗书不多,也觉出这小谣分明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再听得“温郎”
二字,更不敢随意搭话,慌慌忙忙便提着裾子行去了。
才行至门前,便瞧见温羽徵自瓦顶上跌下,重重摔在地上。
邬小翎心下一急,抛下手中的竹篮便疾步迈入门去,“羽徵,你如何……如何又练武了?”
当初邬小翎倾出所有为其医治,总算皇天不负,将温羽徵治了个大好。
可抡锄推犁虽大抵如平地而行般与常人不异,可再飞檐走壁地练武,到底难如登攀万仞。
温羽徵被妻子自地上扶起,浑然不觉四体疼痛难忍,倒似走了真魂一般蹙着眉头,连连摇头道:“方才我分明已能腾身跃起,可偏偏下肢无力难以久持……那些招式本都是熟稔在心的,为何就是使不上力!”
这段相伴时日,虽不时有人口出酸言恶语地挑事儿,可这夫妻二人反倒愈来愈没了衅隙,也愈来愈恩爱和睦。
邬小翎晓得这已不是温羽徵头一回偷偷练武,不由好一阵心酸。
他这身上磕碰得青青紫紫,俩人夜里同寝共枕,自己又岂会不知?
见夫婿头颅微垂,满面切齿怒容,心头的不快已是不胜系之,就快如那脱缰烈马畅驰无阻。
这怯怯美人嗫嚅少顷,终是心怀忐忑地问出了声:“那小谣你也听见了?”
“我虽是瞎了一只眼睛,耳朵却还不聋。
这垄头陌间人人在唱,如何听不见!”
那瞎了的眼睛处,眉也褪得稀疏,瞧来甚是诡丑可怖。
可那完好的一只眼睛里却生生掀起了更为迫人的狂涛骇浪,口吻也极是不耐。
他顿了片刻,自觉积攒已久的这腔怒火冲错了人,才稍稍软下语声道,“察可古一个外邦人,哪里能作出这首《温郎谣》又令其举国传唱,定是那阉伶唐峤受得简寿唆使在背地里作梗,害大哥……大哥他被人指此骂彼地讥讽!”
“我知道你日思夜惦,无非就是想再见你的大哥……我们不若就变卖了这处田产,去寻你大哥去罢……”
不忍见温羽徵这般苟且而生地不痛快,邬小翎素手轻抬,拭了一拭浮着水雾的目眶,哪知却带下了那扑簌簌似落花的泪来,如何也止个不住。
她自身后揽住他那宽阔的背脊,哽咽着道,“你去哪里,小翎和这腹中的孩儿便也随去哪里。”
月朗风清夜,玑衡高卧当空,远天星光翦下一地不拘形迹的梅柏疏影。
花香乍起于庭院,合着那屋中男子身上若有似无的药草气息,愈加沁人肺腑。
才咯出血,才服了药,温商尧面壁而立,久久凝神望着那挂于壁上的战衣。
自负伤之后,他再未想过负甲出征,再未想过若飞鸿之于长空,再驰骋沙场一回。
然而此时此地阖起眼睛,眼前赫然又见的仍是那烽火狼烟之中漫漫大漠,仍是那能照彻百里的长河日出,浑如早已深入他的魂髓,化为他的骨血。
那是十六岁的温商尧打马长歌砥锋挺锷的地方,那是二十岁的温商尧痛似穿心抱憾终生的地方,他倏然想起,自己而今已是个不惑之年的男人了。
一双薄唇已褪却了猩朱,两鬓的发也染尽了白霜,可透出一双深眸的目光却依然炙烫。
他伸手来回抚摩那冰冷的铁甲缨盔,发现自己虽是老了,可那英雄的魂血仍旧沸动不休,和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儿郎还是一般模样。
这般想来,抚摸战衣的手竟不由微微颤战起来,更连声轻咳不止。
少年天子推门而入,见那男子良久伫立于壁上的战甲前,便也同样静默地望着他。
烛火映不暖的苍白,氅衣掩不住的憔瘦,杞昭越看越觉心下酸楚,近前唤他道:“好马也须好鞍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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