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找遍了节瘤错落的树根还有邻近的阶台等,没见有文书卷轴一类,应风色的目光停驻在漆黑一片的书斋檐底。
“你们先在树顶躲着,我到屋里瞧瞧。”
没等鹿希色应声,一个箭步窜进廊庑间,贴墙潜行,眨眼便来到堂前的窗牖下,沾湿指尖戳破窗纸,却未凑近眼瞳,而是以鼻尖闻嗅。
厚重到有些刺鼻的檀香气味中,夹杂着类似接骨木花、苏铁浆果、广藿香……可能还有些许橘枳花朵的香气。
这些都是男子常用的熏香成分,除了实在浓重到令人不适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果然如此。
屋里弥漫着乳色的浓烟香息,或为驱蚊除秽之用,睡前点上大半个时辰,可得一宿好眠。
但人于斗室,恐被熏得七荤八素,必须提前让它烧一会儿,睡觉之际再熄灭开窗,当可无虞。
忒重的熏香烟气,代表顾挽松不在屋内。
应风色按住门轴,轻轻推开门扇,以地蹚身法翻了进去,回身掩门,数个动作一气呵成,简直比猫鼠还敏捷。
青年想也不想便直入寝室,果然床榻边有只黑亮的髹漆嵌金五斗柜,正欲打开箱屉,背后窸窣声响,一抹俏生生的倩影立于分隔书斋和寝居的屏风畔,向他恣展柔荑,纤长的尖尖五指胜似玉笋,掌心腻润晶莹,皓皓生辉。
“拿来。”
鹿希色似笑非笑,眸光却比月华更清冷,触之隐约刺疼。
应风色微举双手,示意无物。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师姊’。”
“黑漆五斗柜里的绣金画卷。”
女郎嘴角扬起,嘲讽喷薄而出。
“我给你讨了枚血衣令,你这便独吞另一枚?啧啧啧,不地道啊,麒麟儿。
从分组派令起,你就打这主意——”
忽然噤声。
应风色比她早了些许听见院门打开,脚步声的主人是急性子,眨眼越过不算短的槐树大院,踩上阶台。
躲上屋梁绝不可行,尽管说书人总爱这么讲。
除非是皇宫大内殿堂广夏,才能往梁椽间藏人,寻常屋宇抬眼即见,不如悬梁自尽算了。
门扇“咿呀”
地打开,两人与来人间仅隔一扇屏风。
应风色本想从最近的窗牖翻出,但必定泄露行藏,届时逃命唯恐不及,玄衣令也不用解了。
迟疑一霎,鹿希色拉他窜入纱帐,藉跃滚之势消去摇晃声响;来人转入屏风,应风色就这么压上仰躺的女郎,两人正面紧贴。
他直觉要支起身,鹿希色却搂住不让动,白皙的食指搁在樱唇上,凝神收敛气息,稳稳抑制住心跳。
他胸膛压着那双饱满乳峰,便隔几层衣衫,也能感觉肌肤凝脂般的腻滑。
女郎忽蹙柳眉,倒不是在意肌肤相亲,而是帐中锦衾的香味居然能比烟雾缭绕的房内更浓,已到了呛人的地步;而应风色似全然不觉,怔怔望出纱帐,彷佛见了什么难以形容的骇人鬼怪,一时难以回神。
进屋的那人并未点烛,信手推开窗牖,举袖挥散熏香的气味;就着月光随意落座,替自己斟了杯茶润喉,就像回到家里,再也自然不过。
应风色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年岁月毕竟能改变很多事,但衰老的痕迹反而更有说服力,与他记忆里那张眉角垂落、样貌愁苦的白长瘦脸紧密迭合,彷佛跨越了时光长河,又回到当年的白城山——不对,这儿是白城山。
这儿只能是白城山。
坐在窗边之人,应风色确定他就是顾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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