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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半点也不想动,低头盯着刀口,嘴上却应了。
吴娘见她那敷衍模样,起身去门口,叫两个小侍女去取酒来。
阿桃和阿杏早已见怪不怪,笑嘻嘻拿了伞走进雨里。
蜜儿酒虽是甜花酒,也是兑了酒曲的酒水,口感略有辛辣,但沈砚浑不当回事。
早先沈砚她爹知道后哈哈大笑,就叫家里厨窖敞开了供小女儿取用,并不拦着她。
酒是粮食所酿,『乱』世里不但酒税奇高,且属军备物资,民间限产限量。
也只有郓州太守,乌镇沈家,能有这样富贵容女孩儿纵饮。
吴娘回来跪坐在垫子上,方捡起手帕,眼角忽瞥见她们七娘不知何时支立起一条腿,一手贴着膝盖一手执刀,姿态极是豪迈。
往日在屋里七娘就不肯好好坐着,劝说无果,没有外人吴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
但像这样没个正形的,若被人看见,太守夫人能活活打死她们几个。
跟了那么久,吴娘知道沈砚在凿磨砚台时是不能受惊吓的。
不只刀锤容易伤手,若是不小心磕碰坏了砚石,两三个月的心血白费,七娘的眼神会教人无地自容。
吴娘轻声唤沈砚,“七娘,奴婢有话想说,你停一停好吗?”
沈砚平时十分随和,吴娘几个便很少自称奴婢。
她分神听吴娘说话,手上圆刀修完一处,这才停手侧过脑袋,“唔?”
这一抬头一侧首,窗外春风忽哗声轻作,雨丝斜向,一两瓣桃花裹在风里,轻飘飘落在制砚的桌案上。
饶是日日对着七娘子,吴娘的心跳也快了一分。
她眼神往沈砚支起的膝盖上一丢,柔声责备道:“娘子还不快些坐好,再过两月就要行及笄礼,被夫人知道可饶不了你。”
沈砚这才注意到,立即从善如流改为跌坐,吴娘便不说什么了。
这会儿被打断,她索『性』放下刀具,“母亲还能管我到几时?及笄后我就快要出嫁,说不准就在今年。”
吴娘放下针线,坐到沈砚身后给她捏肩,“夫人舍不得七娘,怕是要再留两年呢。”
沈砚笑了笑,她母亲李氏舍不得,可她爹太守沈闵之一定舍得。
在这『乱』世里,世家大族的女孩儿,联姻是家常便饭。
长长的家谱展开来,五姓七望皆是交错的姻亲关系。
沈家盘踞郓州近百年,几代人为汉天子牧守一方,也是了不得的高门大户。
如今汉王室式微,大权旁落,各路诸侯拥兵自重,遍兴兵戈,沈家偏安一隅,虽无逐鹿之心,却不能不为远大计。
她能留到十五岁已是稀罕,只怕她的婚姻前程早在李氏和沈闵之心里,这些年不提不过是让她再玩闹一会儿。
生不逢时,有片瓦遮风挡雨,便也要有为这屋檐修补奉纳的觉悟。
当世间,天地纲常都将颠覆,嫡庶之别就没分出那般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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