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酒倒在地上,不多,那是水泥地,早卸了地毯的。
立刻就干了。
她又倒,她说:“你们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她的天地亮了暗又暗了亮,明明暗暗的,原来是泪。
“我为什么要流泪?变成来生的伤口我该多么不划算?”
外面的嘈杂压倒了一切,三邻五里的,聚在门口,拥抱、哭泣、嚎叫、欢呼。
弄堂里汇成了小浪,一浪接一浪,像黄浦江涨了潮。
有人摔了毛巾、有人摔了牙杯、有人摔了面盆,人人面上的悲和喜,都化成了泪和汗。
几乎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归云的手无力了,怀里的酒坛子“哐当”
一下掉在了地上。
碎了,四分五裂的,弯弯曲曲的酒渍艰难地从碎片中流出来。
中国,在碎片中,惨胜了。
归云的房门,也被“哐当”
推开了。
卓太太踉跄进来,她扶着墙,一步步挪进来。
她手里拿着那张照片,她指着‘千山万水’之下,原来还有字。
她问:“归云――归云――你告诉我,什么叫做‘许你来生’?”
归云蹲在狼藉之中,再也无力去收拾那片惨败。
再也收不回来。
她捂着面,泪也像酒,从指缝里流出来。
弯弯曲曲,像溪流要汇流入江,就像黄浦江。
黄浦江也醒了,南边北边,霞光分散又汇集,总是分不开的。
年老人的年轻的人,都从遥远莫测的年代醒过来。
滚地龙还是在的,还是黑黝黝蚕茧似地伏在地面上。
霞飞坊也是屹立不倒的,整齐料峭的房顶笔直地朝一个方向耸立。
房子和房子之间,还是挨得这样近。
是一样整齐的心。
收拾回来的旧山河,还是拼起来的。
归云一片一片拾起了碎片,那样长,那样难,八年还是十年?她从北到南,一直走一直走,没有休息,没有停顿。
归云重新站了起来,从卓太太手里拿过了那张照片,将脸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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