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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长着张嫩娃娃脸,其实比月贞还略长几岁。
那一汪秋波总是微微漾着,如同珠玉沉水,有着将平未平的一点清澜。
她一贯不爱拔尖出头,人多时候更不爱说话。
因此月贞也没与她说过多少话。
难得见她笑一回,也只是将嘴角半扬,眼皮微垂,像是不敢放肆笑的样子,“辛苦不着我,上头还有婆婆大嫂子,我不过是在家做个闲人,笨手笨脚的,想帮忙也帮不好。”
话说到此,人家只好举着杯向月贞说两句:“贞大奶奶,你也辛苦得很,如今又添了个儿子,操不完的心。”
月贞提着白斝,勉强应付,“不苦,不苦。
我才进门,有许多不懂,还要向芸二奶奶学。”
谈锋又转回芸娘身上,人家乐得高兴,反正月贞是个寡妇,娘家又穷,往后是拿着死钱过日子,还不够她娘家人混的。
继而仍对芸娘说好话。
说了一箩筐,更不能落下巧兰。
巧兰不一般,了疾出家为僧,右边李家拢共就她这么个媳妇,日后霜太太归西,阖家自然都落到她与缁大爷两口头上。
人家自然更奉承得好听,“论辛苦,还是咱们巧兰最操劳。
这边好歹是两位奶奶帮着琴太太。
那边就只您一位奶奶,霜太太是享福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锁事可不是您一个人操心?”
巧兰立起身来,满面风光,“我不过是瞎忙活,瞎忙活。”
大家说她谦逊。
她倒不是谦逊,多半是实话。
霜太太自己不大管事,却极会挑剔,仿佛多年媳妇熬成婆,要把从前受的老太太的“指点”
都传到她头上来。
可见治媳妇的手段,虽非血亲,也能遗传。
各有各的苦衷不能言表,月贞此刻的苦,还是在吃饭上头。
到宗祠里拜见祖宗,认下个儿子,忙活一天,正饿呢。
可吃饭吃不好,给这些人围着,生怕有人说她大爷刚入土,她胃口又好起来了,可见前头的伤心是装的。
比及散席,月贞只吃了个半饱也不及,回首一望,了疾还陪在上席,伴着他母亲。
残阳灺尽了,梁上的白绢灯显得亮起来,将古朴繁荣的厅堂照成了一个斑驳陆离的世界。
月贞远远看着了疾宽罩黑莨纱的背影伫立在一张张悲愁窃喜的面孔间,显得很有些不合时宜。
他分明不是那队伍里的人,怪道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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