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研究院。”
“顺路的,一起吧。”
汗臭味远了。
我仰起脸,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月亮在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云在动。
我也得找个人一起上路,到目的地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拼车是个明智的选择,也是个浪漫的选择。
我俯下身,轻巧地捻了一朵三色堇,传说维纳斯嫉妒它的美貌,便用鞭子抽打它,在它脸上留下了一块紫色的淤痕,美丽的东西遭受惩罚和冷落,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转过身,去寻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在白花花的月光底下应该不难找到;但路边尚且聚集着不少人,要一眼分辨出其中一人,又不那么容易;人群像涟漪一样散开,我确信她就躲在某一个转身离开的人的背后,一个人谢幕,第二个人登场,就这么简单;可不仅人在移动,云也在移动啊,不知不觉它已经遮住了一大半月亮,光线逐渐黯淡,黑色连衣裙成了夜路上最不起眼的打扮;我望了望天,想等云过去。
我把花扔了,维纳斯不愿见到三色堇。
等我将视线从天上挪回地面,人们已经消失了,凭空消失。
黑色连衣裙,像个说走就走的泡影似的,把我给辜负了。
我盯着光秃秃的马路出神。
左边,地平线。
右边,地平线。
一小时前,有辆车在这里抛锚。
我是认真的,就在这里。
现在,我该去哪儿呢?前面,地平线。
后面,地平线。
现在,该去哪儿?走一段路,走到有路灯的地方,或者有信号灯的十字路口,说不定有出租车或是热心肠的大客车,但是他们看得见在路边游荡的孤魂野鬼吗?即使看得见,他们愿意载一个像孤魂野鬼一样的人吗?我仿佛又融化了,这一回,和黑黢黢的云,黑森森的树影,黑油油的路面融为一体。
我不必穿黑色连衣裙,也能大隐于夜路。
你瞧那红叶李是黑的,八角金盘是黑的,三色堇也是黑的,它们与成群结队的水杉、银杏一起,汇成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我沿着浓雾的边缘向前奔跑,就像在云层里行走的月轮——原来我是月亮投射在人间的影子,可抬起头,只有云。
我到底该去哪儿啊?!
那个漫天苍蝇、那个遍地爬虫的地方?不去、不去!
死都不去。
我四肢并用地爬上一座小土坡,它长得像一座坟茔,坡顶栽了一棵孤伶伶的榆树,我弓着身子,扶着树干,喘着气,皲裂的树干犹如一方刻满铭文的墓碑。
刻了什么,我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见我的双脚变得惨白,原来是月亮又探头探脑了。
从光与影的分界处钻出一个人来,胸前挂着相机。
他先用中文打了声招呼,“你好!”
随后操着一口蹩脚的不分平翘舌音的英语对我说:“打扰一下,能给你拍张照吗?”
我点点头。
他往后退了两步,捧起相机。
咔嚓。
一个人,一棵树,一弯月。
我不禁好奇,你拍这照片做什么?
他说,一个月后有一个中日韩青年摄影师作品展,他打算用这张照片参展。
那你想好为照片取什么名字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了,露出日本人特有的羞赧,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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