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晚上,龙碧升有时候也一个人或者带着东屏过来偷偷看盛烟,和他说一些家学上的趣事。
每当盛烟听见四哥哥或五哥哥捉弄夫子被打了,就会开心地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咯咯咯地应他的话。
但也常常只是说了不到十句,门外的东屏就来催促龙碧升离开。
过了那么几天,盛烟就不愿意让他来了,毕竟他是不敢得罪大夫人的,东屏话里的话他听得明白,如果二哥哥来看他的事情被知道了,大夫人只会认为这是他的错。
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庶子,哪里配与优秀的正院哥哥走得亲密!
更何况,他还曾经企图把他推进池子里!
尽管龙碧升一再保证他不会让大夫人知道的,但盛烟还是胆怯地劝他不要再来了。
这晚,龙碧升只好留下一本上册的《普泽香谱》给他,冷下一张脸匆匆走掉。
盛烟拿起这本书,觉得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他一直很想看看这本香谱啊!
虽然这本上册的《普泽香谱》很旧,许多字都磨得看不清了,但因为它是考取制香师品阶敲门砖,盛烟如获珍宝地抱在手里,连睡觉也舍不得放开。
后来他发现总是攥在手里容易让它散页,就琢磨要把它藏在哪里好。
从枕头下换到床底,又从床底换到抽屉里,盛烟还是不放心,最后瞧见一根床柱子里凹陷进去的一个洞,想了想觉得这个地方不会被人看见,就郑重而小心地放了进去。
非常不容易地睡了一晚好觉,盛烟在第二天起了大早,从一个不知道姓氏的婆子那里接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一口闷下,决心今天要好好用功,至少记下三四个香谱再说。
可是老天爷总不让他顺心,才刚拿起书看了半柱香,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说过么,盛烟耳朵尖,不但能听见长舌妇嚼舌头啊,还能够分辨出脚步的轻重缓急,由此来判断来者是丫鬟婆子还是其他人。
今儿个,来的人可出乎他的意料,他艰难地爬下床,扶着桌子单脚站立起来,微微低头,等着门口的这位大人物进门。
……但是,就在门被打开时盛烟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的《普泽香谱》还没藏回去呢!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龙碧升的生母,也就是龙家的正房夫人,大夫人严氏。
盛烟曾经猜测过大夫人这种似笑非笑、高贵又阴森的表情是怎样练成的,但他还小,见识不多,因此一直不想不出。
不过为什么严妈妈也学着她那样笑呢,估计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着一个人皮笑肉不笑多了,自己大概也幸免不了。
招待大夫人是不应该失礼的,至少也该用雨后龙井来泡杯茶,但是盛烟这里什么都没有,开水都要他自己一步步跳到小厨房去烧,更遑论泡茶了。
可样子还是要做做的,盛烟便拐着一条腿给大夫人行了礼,也拐着这条腿去从水壶里倒出一杯茶,壶底被他扔进了一点香叶,还很碎,所以水杯上就浮上了一层黄黄的渣滓,看起来很像集市上农民们喝的大碗茶。
大夫人挑挑眼梢,皱眉看了杯子一眼,递个眼神让严妈妈接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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