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笑容,他见得委实太多了。
李佑白想,这样的人,李权想与她议亲,也并不奇怪。
她好像一方浸过水的丝帛,任人搓圆揉扁,轻易变换成不同的模样。
初见时汲汲营营,遇险之时泪眼婆娑,后来却又能用乱石砸向来人,市侩,爱财,却不愿入宫。
时时巧言令色,仿佛并没有几分真心,可是当日击鞠场中,她又毫不犹豫地拉住了他。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周妙有些异样的,隐秘的好奇,好奇到在昏暗的床帐里,无人的车辇中肆意窥探她。
李权今日同她提起议亲一事,显然意有所指,他不明白为何李权产生了这样荒诞不羁的念头。
夫妻之情,男女之契,有何眷念?
皇后皇帝做了几十年夫妻,有多少情分。
金翎儿与李元盛也做了一日夫妻,到头来,不过红颜枯骨。
爱欲之人,逆风执炬,焉不烧身。
作者有话说:
周妙觉得此时此刻的李佑白很有些古怪,双目宛如点漆,憧憧灯影下,亮得慑人。
他折腾了她好几回,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缘故。
她左思右想,大概……只能是池州特产豆荚饼的缘故了。
周妙清了清嗓子,将竹简递到他眼前,恭恭敬敬道:“殿下,书取来了。”
李佑白这一次终于接过了竹简,可惜只看过一眼,便随手搁置一旁,缓缓说:“你的毽子落下了。”
毽子?
天都黑了,把她叫来,就是为了一个毽子?
刚才那仆从去阆苑叫她,难道就不能随手拿个毽子?
周妙不禁腹诽,脸上笑嘻嘻道:“多谢殿下。”
说罢,索性又闭上了嘴,静待他的下文。
李佑白目光朝一旁瞥去:“毽子在桌旁。”
周妙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桌脚处立着的果然是白日里踢过的毽子。
她想也没想地俯身去捡。
李佑白垂眼只见她乌漆漆的脑袋停在了桌边。
他坐于木轮车中,甚少见到她的发顶。
她的头发漆黑发亮,灯烛投下的一团光晕闪烁其间,两只喜鹊被倏然照亮,如沐日光。
他脑中忽而想起了先前见过的月下的周妙,她乌漆漆的脑袋彼时斜靠在榻前。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发间缀着的梳背。
她的头发质地柔软,温温热热而那一柄梳背却是冷冰冰的。
察觉到一只手忽然摸到了她的头发,周妙吓了一大跳,想要立刻起身,却又不敢。
“殿下?”
李佑白适才如梦初醒,松开了停留于她发间的手,顾左右而言他道:“此梳背似乎是被补过?”
周妙松了一口气,捏着毽子,直起腰来,口中解释道:“是啊,上一回在盘云山中摔下马车来,便摔断了。”
李佑白回想起来,他先前的确见过这一柄梳背,她用摔断的梳背划过他的袍角,为他包扎。
他的表情柔和了些,却听周妙继续道:“后来不慎落在车中,李小将军捡了去,寻了个匠人补过,又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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