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予尔咽了咽嗓子。
段景修一直在用这个理由逼不情愿的自己留在亲生父亲身边?!
段景修抬起头,握住她的下巴,紧紧逼视:“自欺欺人,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是不是?”
“不是……”
“不是?我母亲回美国,而我却在中国打理‘华逸’,就是为了亲眼看到当初欺骗我母亲、后来还抛弃我们的这个男人,一点一点被病魔和内疚折磨得死掉!
了结我二十几年对他的怨恨!”
段景修语速极快地说完,胸口像是有什么突然炸裂开,全部悉数爆发,眉宇之间,怒气充盈。
曾予尔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段景修非常可怕。
紧张的氛围缓冲一下,他忽然眉头紧皱:“但是……当在我刚才看顾语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时候,我……”
曾予尔垂下长长的睫毛:“你很悲伤……”
段景修愣了愣,懊恼又矛盾,是的,悲伤,没有丝毫报仇的快意,只有满满的让人措手不及的悲伤。
被段怡心抛弃的孤儿院后,爱、友情、亲情、怜悯、悲伤,这些对一个以生存为目标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他要学会的是如何更顽强而绝情地活到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这是不是人之常情吗?”
曾予尔大胆地捧起他的脸,凝视那双悲伤的眼睛,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充满说服力,“任何一个人不可能在父亲病危的时刻诅咒他死,血脉相连,你会难过不舍都是在情理之中的。
就像我自己,我也曾经恨过我爸妈,一想到他们自私地抛弃我,去寻找各自的快乐,我的爸爸成为了别人的爸爸,妈妈成了别人妈妈,我的恨一定不会比你少,所以我才成了——”
曾予尔顿了一下,跳过“水弹狂人”
这四个字,接着说:“但是,在我看见我爸爸被别人打伤时……却没办法置之不理。”
段景修抚了抚她的额头,意味深长说:“小鱼儿,是你弱点太多,心太软。”
曾予尔不满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前培养的浓情蜜意咻咻地跑光,虽然他说的她无从反驳。
对话结束,水凉了,彼此间也有些尴尬。
“我有点冷。”
哗啦啦,曾予尔推开他,抱自己的肩膀。
段景修的薄唇凑过来,用仍很蹩脚的中文调笑道:“冷?我的浴室会让你冷?那你家里的温度你是怎么忍受的?”
曾予尔皱皱鼻子,不太高兴的小模样:“不知道!
我就冷!”
段景修哭笑不得,吻她额前的伤疤,又爱怜地摸过,忽然记得来,大概是因为这条疤,她才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梳着厚厚的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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