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四人又将北上细节大略商议清楚,末了,韩信问,
“你们预备何时让钟离离开洛阳?”
就着吕释之早已备好的半旧素帛,钟离眜一面奋笔疾书地写着,还不忘一心二用说道,
“越迟越好,最好在你呈报皇帝的当日。”
吕释之大惊,
“这么晚才动身,万一走不脱,你这条命,只怕休矣。”
钟离眜自信地笑了笑,又冲着韩信的方向一努嘴,
“请诸位放心,即便洛阳中尉之军全部出动,也未必擒得住我。
再说,我离开得越晚,逃脱得越险,韩信通敌的嫌疑,也就越少。”
他的面孔,因成日劳作而被日头烤得焦黑,更显得铁面虬髯,豹头环眼。
比起一个时辰之前的淡泊与松散,此时他目中重现当年杀伐决断的光辉,竟似再次燃起了对命运的斗志。
见韩信欲言又止,钟离眜搁下笔,慨然对他说,
“我劝你也好好想想,一个活得畏首畏尾、谨小慎微的王侯,到底是否为你的毕生所愿。
这勾心斗角的洛阳皇城,纵然能保全性命,也只会把你毁了。
大丈夫人生在世,马革裹尸,才是你我最好的宿命。”
这几句话说得虽云淡风轻,却在韩信耳边犹如惊雷般炸开。
他陡然想起了数月前的那天,淮阴城外大柳树下,老态龙钟的漂母深深审视着他,轻轻问,
“你这个王孙,出去闯荡了一番,可得偿所愿了吗?”
这已是第二次,有人问功成名就的他,是否如愿了。
淮阴城外的韩信,衣锦还乡,声势震天却患得患失,被漂母猝不及防地发问,心绪纷乱,喃喃半晌,始终无以为答。
而坐在洛阳城外农舍中的韩信,心里却仿佛早藏好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此时被老友的问题一激,竟愈发清晰得纤毫毕照了。
钟离眜没有继续理会韩信的走神,只抬首环顾了一下室内,想了想,又道,
“都是身外之物,不带也罢。
只不过,囚牛自幼跟在我身旁,我实在不忍置它于不顾。”
“交给我带回府里罢,我有个小孙女,最是细致,定能将它照顾好。”
张良眯起眼睛,众人都知道,他只要一谈到这个小孙女,满脸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不必麻烦太傅了,钟离的狗,以后跟着我吧。”
韩信面上淡淡的,将案上的四只耳杯都斟满,又郑重端起自己那杯,对钟离眜说,
“钟离,有朝一日,我定会踏平匈奴草原,带着囚牛,同你会师。”
“哦,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钟离眜将客人送至院外,三人再没回头,囚牛留恋地守在篱笆门不走,被韩信一把抱起,硬塞上了车。
牛车逐渐远去,泥地上的车辙印浅浅深深,被雨水一冲,很快便模糊成一团,再也辨识不清了。
回身扣上篱笆门,钟离眜有着片刻的怅然若失,但他天生豪迈的英雄气,瞬间又充塞胸襟,耳边回想着临别时,张良语重心长的叮嘱,
“不久之后,朝廷定会与匈奴如约互市。
届时汉匈之间交通消息,会比现在方便得多,只要你活着,我们定会找到你。
记住,你并非丧家之犬,你有家。
你的家在这里,这里的黎民苍生,会永远感谢你。”
张良的思绪被皇帝高亢的话语打断,只见他抖着帛书,声音已有些发颤变调,
“快,樊哙、灌婴,你俩拿我的虎符,领中尉五校的六千精兵,速速出动,去抓钟离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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