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乐无涯:“尚仵作,我且问你,我什么时候叫你去义庄公干了?”
尚仵作:“……”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孙县丞身上。
孙县丞虽说满心苦涩,也故作坦荡地回看了回去。
孙县丞心知,自己没留下什么把柄。
他只是告诉尚仵作,太爷掘了常小虎的尸身,又没授意他摸到义庄去动手脚。
尚仵作与孙县丞视线一交,就知道想拖他下水是别想了,只好含糊道:“小的……听说常小虎的尸身被运到义庄,便有心提前去瞧一瞧。
……这是小的分内之事。”
他指望着乐无涯还是闻人约那个蒙头蒙脑的小官,只要自己打出工作的旗号来,这位太爷就会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了。
没想到乐无涯一点没被他绕住,只抓住最重要的一点猛打:“这二人方才却说,是我派你去公干的。
尚仵作,我何时派你去义庄了?你既这样乐意替我做主,我这位子不如让与你坐罢?”
尚仵作心猛地一跳。
当时一片混乱,为避免被打死,他也不记得自己叫喊了些什么。
打着给太爷办事的旗号出去招摇,私底下当然可以,但决不能摆上明面。
他强忍疼痛,答道:“回太爷,小的什么也没说!”
反正当时义庄就他们三双耳朵,只要两方各执一词,事情便还有转机。
然而,身侧的扈武马上一脸吃惊道:“仵作大人,不是你说,我怎么知道你姓尚,是仵作?不是你说是太爷派你来公干,我们二人打了人,何必管你,把你撂在义庄跑了便是,怎会带你来衙门自?”
此人如此灵巧机敏,尚仵作一时语塞,愣了一瞬,才怒道:“一派胡言!
你们二人没头没脑上来厮打,我才说出身份,何时打着为太爷公干的旗号了?”
乐无涯撑着面颊,看他面红脖子粗的样子,悠悠插了一句:“尚仵作,你的意思是,这二人在动手之前,并不知晓你是公家人,是吗?”
事到如此,尚仵作也只能硬撑着答:“是!”
乐无涯侧看向师爷,正搁笔不写的师爷读懂了他的意思,忙提起笔来、饱蘸浓墨,准备写下案卷。
乐无涯朗声道:“扈文、扈武二人,潜至义庄,欲盗窃死者财物,按大虞刑律,未得财物,各笞五十、免刺;殴伤公职人员,且折人肢体,本应杖一百、流三千里,因二人不知尚俊才仵作身份,加之主动投案,罪减二等;且因见尚俊才持刀入义庄,有所误会,自卫动手,扈文、扈武二人理直,罪再减二等。
二罪相加,罚笞五十,杖二十,领罚后自去补办户籍,允你二人自寻营生。”
他看向二人,温和道:“你们认罚吗?”
尚仵作张口结舌。
怎罚得如此轻?
可转念一想,他舌根苦,亦是无话可说。
方才,他一口咬定在挨揍前未曾自报公家身份,那这两个死乞丐确实是不知者不罪,罪过理应减等。
不等扈文、扈武反应过来,百姓的叫好声便响作一片。
姜鹤也暗暗点头。
这二人虽然身上有些疑点,但他们肯照拂小乞丐,为救小乞丐的命才出手偷盗,颇有几分侠义之色。
若是重罚,必然让百姓不满;若轻轻放过,受伤的是衙门之人,又实在是折损了衙门的威严。
这县令的判罚既合法度,又合人情,是再妥帖不过的了。
扈文、扈武自是喜不自胜。
他们二人皮糙肉厚,在军营里被军官动辄打骂,吃些皮肉苦头并不打紧。
最关键的是,自此后,他们过了明路,便能堂而皇之地摆脱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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