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头顶的日头,朦胧的光晕似被人用水泼了一般,冲淡了原本的火热。
月霎问:“如此奇怪之症,是中了毒么?”
“城中医士均未诊出病因,只道是中了邪。”
大娘说完,摇了摇头,似不忍再说下去。
“只道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月霎眼中疑云弥漫:“永城虽然地处偏远,也算边境大城,为何城中医士均未查出病因,最后却推给鬼神一说?”
若真是中毒,要么是奇毒,寻常医师无从查起,要么就是下毒之人神通广大,城中医师皆屈于他的威逼利诱。
只不过一个村落长而已,想必他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
大娘也十分不解:“这便是奇怪之处,自他病,断断续续三月,中途回了家,身体已经渐好,可为何入了永城,便彻底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他家中是否有人也得过此病?”
若是遗传,一切便说得通了。
大娘摇头:“云松年轻时身体可健壮了,紫衣的身体虽然纤瘦,却不孱弱,他祖父祖母也是长寿之人,而且念衣随他父亲,干活可有劲儿了,担水砍柴不在话下,长得又人高马大的,幼时可调皮了,村中孩童皆唤他大哥,领着一群小弟,满山满野的跑。”
“如此说来,当真是奇怪,大娘你将他的病症细细道来?”
“我听村中人说,起初只是浑身疲软无力,渐渐的身上每一处都疼痛不已,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勉强喝水续命,浑身烧得像火烤一般,呓语不停,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方才您说,他回家休养了一段时日,身体已经大好,可回了永城,病情又重了,可还是未有查出?”
大娘点头:“将他接回来那段时日,云松日日为他煎药,十里八乡的郎中请了个遍,渐渐的,他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气色也红润,人也清醒,双脚能下地走动,我有好几次路过,还瞧见他在树下念书,真真是个勤奋的少年。”
“那时,我们都以为他痊愈了,大考将近,老两口拗不过他,只得含泪相送,可偏偏就是那一次……意气风的少年书生死去了,徒留一副病躯在世……“
“接他回来时任谁叫他也不答,日日昏睡着,时时被剧痛折磨着,有时痛得紧了,他也会醒来,只是呆滞的睁着双眼,像是失了神志,所有人都不认得了,虽吃了许多药,可也无效,他的头掉光了,眼睛黑深陷,骨瘦如柴,浑身一点血色也没有,连抬手的力气也使不出。”
月霎心中苍凉不已,似身在暗无天日的幽谷之中。
明明是意气风的少年郎,却生生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
“那些郎中怎么说?”
“查不出病因,只当是中了邪,可怜……人人都怕他……我却不怕……自小我看着他长大……”
大娘说完,颤颤巍巍的离去了。
月霎去了书舍,那里已全然荒废,舍中杂草茂盛,将残垣断壁尽数吞没,只剩那无尽的幽绿,在烈阳下张扬。
待她回到老伯家里,已是黄昏,残阳如一盏在寒夜里的灯笼,苍凉且疏离。
见老伯瘸着腿,正驼着背打扫院子。
月霎心中不忍,悄悄施了一缕灵气渡他,又怕吓到老伯,故她离开后,腿脚应该会康复。
“老伯。”
月霎唤道。
老伯见她回来后,面上的悲伤散去,转而柔和了些许,他连忙道:“姑娘回来了,吃饭吧。”
今日他特地在外采买了二两猪肉,和着刚挖的鲜笋,煮了一盘汤。
不知怎的,他见这姑娘,心中说不出的喜欢。
就想把家中最好的东西拿出给她,五年前自妻儿逝去,家中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五年的日日夜夜,他无一不在思念妻儿,夜夜等天明,儿子的画像,他看一遍哭一遍,到最后,眼也花了,泪也尽了。
只留下一具颓废的躯壳。
数次路过河边,他多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又想到儿子死于非命,又想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谁是凶手,他心中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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