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被黑暗吞没,仿佛从没出现过,曲鸢顾不上脖子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来到主驾驶座,她到一根钢筋插进了爸爸的胸口,血流如注,他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手指,在车窗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鸢,好好的
曲鸢泪如雨下,爸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记挂的、最放心不下的人,是她。
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有多么重情,难以接受事实的妻子又会怎样对待她,他怕她过不了这道坎,特意留下遗言,叮嘱她好好的。
一直以来,困住曲鸢的,是她对父亲的愧疚、歉意和遗憾,在生死之际,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以命相护,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他从未后悔,他只想她好好活着。
爸爸必然不愿意到她消极地对待他给她的生命。
他没来得及写完遗言,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曲鸢哭得肝肠寸断“爸爸,不要”
他似乎听见了,眼睛流露出慈的笑意,成为永远的定格。
曲鸢再也哭不出一丝眼泪,穿透玻璃窗,手心轻轻地覆上他眼睛,帮他合上双眼“爸爸,谢谢您。
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黑暗消退,曙光乍现,太阳月亮和星星同时出现在天空。
曲鸢抬头望了望最亮的那颗星,挥手告别“再见,爸爸。”
她打开旁边的木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世界,轰然倒塌。
曲鸢从沉睡中醒来,徐墨凛正握着她的手,满脸忧色,她绽开笑颜,伸手抱住他“老公,我回来了。”
梅溪光暗暗松口气,把空间留给这对患难夫妻,他得回工作室写治疗报告了。
曲鸢和徐墨凛在医院住了一周,被批准出院,回家静养。
时光如白驹过隙,草长莺飞的四月走到了尾声,进入五月,气温渐暖,徐墨凛回公司上班去了,曲鸢清闲待在家里,约甄湘来喝下午茶。
主卧露台有着观景的最佳视野,孙姨送上甜品和花茶,两人坐在木椅上,惬意聊天,远处是青翠山林,近处是湖泊,湖光山色相映,湖畔有粉荷初开,随风摇曳。
曲鸢问起两个雪人和那件银灰色毛衣。
甄湘扑哧笑了“你和徐总的长长久久和百年好合,我哪里敢丢掉啊早就交给他了。”
“我猜到了。”
曲鸢又问“我之前是不是跳楼自杀过”
客卧露台的黑色细窗框不会是无缘无故装上的。
甄湘笑意僵在嘴边“你、你想起来了”
曲鸢含糊其辞“大致有个印象。”
甄湘不设防,很快就被她套了话“是啊,当时你从二楼露台跳下,是徐总接的你,他也因此骨折了。”
曲鸢心尖猛地揪紧,他不可能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轻则骨折,重则重伤或死亡,伤到脊柱会高位截瘫,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在她追问时刻意转移话题,难怪外公会指责他色令智昏,平时多么沉稳理智的人
“你生病的时候都是徐总在照顾你,等你睡着了,他还要忙工作,一天基本睡不了几个小时。
那段时间他心理压力大,学会了抽烟,抽得还挺狠,而且消瘦得特别厉害,眼眶凹陷,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削出来一样,唉,他太不容易了。”
“鸢儿,徐总是真的惨了你。”
甄湘至今记得去年5月5日的深夜,她无意间撞见他坐在床前,握着鸢儿的手,哑声低语
“徐太太,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想独活。”
“可我还是想好好地和你过完这一生。”
甄湘走后,这几句话依然在曲鸢脑海回响,她的心仿佛一分为二,一半浸在酸涩里,一半泡在蜜糖中。
不知不觉,暮色四合,夕阳坠落青山外,天边红霞清透如洗,她擦掉眼泪,回房化了淡妆,换上裙子,来到楼下花园。
花团锦簇,香气馥郁,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曲鸢精挑细选了11朵玫瑰花,团成一束,在渐深的暮影里,等到了归家的人。
红霞一簇簇地落下去了,男人白衫黑裤,勾勒出颀长身形,他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丰神俊朗,清隽似山间月,一如当年的初见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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