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稍等啊。”
“老板,这酒该怎么打开您能教我一下么?”
“现在开?酒这东西,开了就得赶紧喝,不然味儿就变了。”
“知道的,马上就喝。”
她离开超市,四下张望,迅速拐进一个小巷子。
正午刚过,气温还是热的,但这个巷子有穿堂风,比马路上要凉爽些。
朱芷旸又一次打开酒瓶,凑近闻了闻,很呛,很刺鼻,她抬头看天,头顶只有窄窄的一条蓝,闭上眼,缓缓地,她把酒浇在了头上。
酒顺着她半长的头发,流过她的耳后、肩膀、裙子的小方领、收紧的腰线、蓬松的纱,滴落在地上。
又开一瓶,这次,是从背后开始倒,她感觉到身上有一些些凉,如果不是气味辛辣,被风吹着,倒还挺舒适。
最后,她点燃了打火机。
起初是幽蓝的火焰,随着衣裙的燃烧,她迅速被一团金黄色包裹起来,白纱化为黑灰色的烟升腾而上。
凌游在回医院的班车上看到了这个燃烧着的生命。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脑子里有一辆高铁疾驰而过,带着呼啸的风声和刺耳的金属声,他飞奔下车,挤开人群,看到这个住院时不哭不闹也不笑,自述不疼不痒不冷不热的女孩,此刻却在火焰里露出了诡异的表情,不像是哭,似乎在挣扎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妈妈——好疼!”
凌游被赶来的急诊医生推开,火已经扑灭,留在他眼里最后的影像是一个黑色的躯体,零星的血红像是开在地狱里的花,而那些上升的黑灰色的烟,似乎就是她通往星辰的路。
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围观人群散尽,但某个尖利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徘徊,类似一种电器发出的嗡鸣声。
他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臂,一把推开,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医院大门。
被推开的那一刻,杨亚桐怔了怔,还是跟上了他,一直跟到病区办公室,凌游似乎才刚注意到他:“哎你,没去吃饭?”
“师兄,朱芷旸还能救回来么?”
“你看到了?”
“听说了,我过去正好看到她被送上转运车。”
“她……几乎没可能了。”
“哦。
是么。”
“还‘是么’,明知故问吧,或者你们学霸都是考完一门课就立刻清空内存了?”
杨亚桐笑不出来,他脑子里那串计算烧伤面积的数字清晰可见。
因为这场惨剧,精神科本应该安静的午休时间,此时有些异样的热闹,而办公室里的他们都不说话,听着窗外的声音渐渐变小,静静消散。
自言自语一般,凌游说:
“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钟兴过来那天,说他去二科和一个女患者聊了几句,说她钝钝的。
我想那个时候的她,不是钝,她只是内心的痛苦过于庞大,需要用很大的力气假装正常。”
杨亚桐不知道该说什么,给他倒了杯水,塞进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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