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啊,放弃了就是颗粒无收,不!
不可能!
要是你四哥得了官身——你别不信,你四哥有那个运道,爹早就算过了——到了那个时候,爹就是十里八乡第一人呐,咱雷家也是头一个走出这深山老岭的人家!
十里八乡,百年来谁做到了?谁正经八百的走出去了?谁家啊?就我雷家!
"
我雷家祖祖辈辈是泥腿子没错,泥腿子难道就不能当老爷吗?谁给定的规矩!
当初先祖爷爷一路讨饭来到这里,凭着一双手,靠着一座山才有了今天,才有了子子孙孙一辈辈流水样的传到今天呐,爹半辈子的心血全耗在你四哥身上了,好不容易就要当老太爷了,容易吗我?爹原本想着到那时咱举家搬迁,敲锣打鼓的走,一家子欢欢喜喜地进城去……
"
呜——阿七啊,原谅爹啊……爹盘算了大半辈子了……爹六十三了老了啊,有时候,爹也怕,怕等不到那一日,怕这大半辈子的心血白白浪费,一想到那个可能,爹就心肝肺揪在一起疼……
“你爹我没那个做老爷的命,这老太爷我还不能当一当了吗……”
雷家堡山梁上,雷员外望着蜿蜒的去路,一把鼻涕一把泪,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奋斗史和辛酸史,老半天才稳定了情绪,抹一把泪细看远去的路,女儿的牛车已经变成了羊粪蛋大小的点儿,在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这一去他破釜沉舟,这一去,父女再见遥遥无期。
他叫了一声“阿七”
,那声音低到尘埃里,溅起的灰尘再次朦胧了他的一双老眼。
多年后当他心交力瘁穷困潦倒再回到这片热土后,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一串串眼泪为什么止都止不住,他哪里能想到这是父女俩此生的最后一面,生离死别剜心之痛,他的身体只不过是提前感受到了做出了反应而已。
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到处湿答答潮巴巴的,搞得初秋跟初冬似的,瞬间就跨了一个季节。
淅淅沥沥的秋雨一下起来就像哪个神仙手里捏了一块海绵,时不时地挤几滴,并不大却湿哒哒的,眼看着天明晃晃地亮起来,似乎那海绵里没水了,冷不防他一使劲儿,又挤出几滴来,浇灭了梗着脖子盼晴的一众人等心头的火苗。
好不容易雨丝变成了雨雾,想着那海绵这会子该干了吧?谁知人家揉了揉,天又湿哒哒的了。
嘿,简直像老天跟人逗着玩似的,让你想干个什么都出不了门。
唯有小二,无论天晴或雨,它自由的步伐所向披靡,若说守门看家是它的职责,征战田野就是它的事业了,特别是秋季,早出晚归的小二比秋收大军还要忙碌,除非阿七呵斥一声,它才会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缩回窝里去。
近几年,因着身高它已经不被允许上床与孩子们玩闹了,成年了的小二,也更喜欢在田野里撒欢儿,追雀儿野鸡撵野兔子是它的拿手好戏,叼一直野兔回来时,那昂阔步的模样简直可以媲美凯旋的将军。
今天也不例外,细雨一直没停,小二也一直没进门,这样的天气更适合捕猎,它也确实大获丰收了,逮着两只野兔子。
明知道陈员外并不喜欢它,它仍然将两只兔子摆到了陈员外的脚下,谁让他是剥兔能手呢,这俩兔子正好给陈平和陈安姐妹俩做鞋子,前几天阿七才念叨过,要给姐妹俩一人做一双暖和又结实的毛靴,小二记性好着呢。
两只肥美的野兔子摆到陈员外脚下时,他正在捻麻线。
这时节没有别的活可干,捻些麻线做鞋子,自从坐上轮椅,他能干的就是这些手里的活了,趁着空闲多捻些,冬天里女人做鞋子拉鞋底就方便多了,而他也能腾出更多的闲工夫来对付那些将要进仓的玉米棒子。
今年难得的风调雨顺,丰收的年景里连兔子都肥的流油,他嘉赏的目光投向那只叫小二的土狗,还算这狗有点脑子,每次叼回的肥鸡大兔子都孝敬了自己,正好下酒。
阴雨天里,卤一碟兔肉,就两口烧酒,再美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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