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们柔然与中原开战时,莫罗浑王子还在你们魏国为质。
大汗帐下的王子这么多,他本就是身份尴尬,所以我们都打算把他当弃子。
但是梵依奈不知道给右贤王吹了什么耳旁风,硬生生地又拖了半年多,直到王子逃回来,我们敕勒才正式兵。”
李望舒顺着喀日其的话,也渐渐回忆起上一世的事情,当时柔然确实是摇摆不定,直到自己把莫罗浑送回敕勒,两边才撕破脸。
“当时莫罗浑王子突然逃回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一身的伤,把所有人都骗了,在你们中原这个叫什么来着,‘苦肉计’对吧”
“你们敕勒就没有自己的词吗?!”
“”
李望舒实在忍不住吐槽,两个人用鲜卑语交流,但时不时冒出一句汉语,属实古怪。
喀日其一直扬起的眉毛耷拉了下来,夜深露重的秋夜让他忍不住低咳好几下,多年的东奔西走,让这位年近四十的使臣看起来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加沧桑:
“这就是你们汉人的可怕之处,草原没有文字,我们无法向你们汉人一样传下我们自己的故事。
我们打下了江山,却战胜不了你们。
所有入关的大汗,无一例外都会被你们同化成汉人。
他们讲汉话,书汉字,着汉衣,用汉制,最后赴泰山封禅,自称汉室正统”
“知道打不过我们,还不早日束手就擒,俯称臣?”
李望舒抬抬下巴,言语间的狂傲与睥睨一切的眼神,让喀日其忍不住回忆起那个女人——契俟奚勃,他们草原的噩梦。
喀日其十七岁的时候,精通汉语的他还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传译官。
当时中原北伐已经接近尾声,敕勒正与中原北伐军割地和谈,他正是敕勒前往魏国议和的随行官员之一。
也就是那次,他亲眼见到了大家口中的地狱杀神,魏国昭武将军宋钦莲。
她与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传闻大相径庭。
一身戎装下的身形修长匀称,她眉眼英气秀丽,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小麦色的皮肤比一般的汉族贵妇人要粗糙,平添了几分杀伐气。
可能是刚刚丧子不久,她看起来憔悴又暴躁,像失去幼崽的母虎,只能无济于事的狂怒心碎。
抬眼看向敕勒官员时,一双布满血丝的凤目所迸出的杀气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谈判时,她一口北齐口音的鲜卑话,逼得喀日其忍不住插嘴:“将军,您讲汉语官话就行,下官自会原封不动的翻译。”
喀日其当时刚任职不久,根本不知道自己贸然打断大人们的话,足够拉出去喝上一壶了。
可对待他这个小小芝麻官时,这位地位和威望都极高的女杀神倒十分平易近人,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同他道了一句“抱歉”
,然后又字正腔圆的讲起汉话。
二十多年前的谈判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喀日其永远忘不了那人睥睨天下英杰的不屑,以及目空一切的狂妄。
会谈结束后,这女杀神还特意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莫名其妙说了句“你的汉话讲的极好,辛苦你了”
,简直把他这个毛头小子吓了一大跳。
直到在官场打磨多年后,他在某个深夜才幡然醒悟,那句“辛苦你了”
,是给自己挡了大灾。
自己打断双方会谈,属殿前失礼,回去后是一定要被记上一笔的。
但被对方主人这么夸赞,既肯定自己能力,又给足了敕勒面子,就把此事一笔揭过。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吗?
强大又温和,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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