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诏时就听说盛京出了变故,却不想变故这样大,方才见陛下就觉得不妥,怎么你……也这副病态?”
梅砚自裁的事被宋澜瞒得很好,除了几个亲信之人知情,消息再没有传出去。
梅砚只苦笑:“年前病得才重呢,如今已经大好了。”
“我瞧瞧。”
梅砚知道这人是个医痴,他既瞧见了自己的病态,必然不肯就此罢休,只得在那柔媚的目光下伸出手腕,由着段惊觉搭上去。
“怎么这么虚?”
段惊觉的医术近乎神化,搭腕便知病症,梅砚早些时候服过毒,后又险些自裁丢了性命,虽养好了伤,可心里苦顿,夜夜难眠。
瞒得过旁人,却是瞒不过段惊觉的。
段惊觉皱眉,目光在梅砚的颔下游移不定,他颈间的疤被衣领遮的严实,但拿碎瓷片的时候用力太过,延伸到耳下的伤口也深得很。
时日稍长,那疤浅淡,本不易看出来,但段惊觉又不瞎,这会儿自然是瞧见了。
“景怀,你颈间的伤是怎么回事?”
梅砚偏过头,目光落在窗棂上,微微眯起眼:“一言难尽,纸屏,别问了。”
屋里默了两刻,段惊觉是个聪明人,又熟知梅砚与宋澜的过往,如今见过了两人,又见着梅砚的处境,心里便猜出一二分来。
他性情阴柔,又好说话,见梅砚不愿意多说,便点了点头。
“景怀,你与陛下的嫌怨我管不了,可这样不是法子,他总不能一辈子把你拘在宫里。”
梅砚神色一痛,除夕夜后床帐上的一幕又涌上来,他闭了闭眼:“我会再与他谈谈的。”
到底是故友重逢,梅砚便抛开自己的事不谈,转而去问段惊觉:“南诏如何,你怎么又回来了?”
段惊觉懒懒侧了身子,他是南诏世子,说起故国却好似浑不在意:“九部内乱,父王的身体刚有了些起色,就向陛下借了五万兵,把我送回来了。”
“几天前我在官道上得了消息,说是仗着那五万兵,内乱已经平了。”
南诏为大盛邻国,若非内里九部频频作乱,绝无倚仗大盛的可能,如今段惊觉去而复返,可见他们有多么自顾不暇。
梅砚叹了口气:“你此番再度回来为质,盛京城里,怕有人要轻贱你。”
段惊觉笑笑,疏懒的柳叶眼魅惑横生,无所谓般:“盛京为质十数载,我还怕人轻贱不成。”
——
段惊觉给梅砚开了安神的药,又过两日便不怎么做梦了,他夜里睡得安稳,气色终于渐渐好了些。
元宵刚过,阖宫上下还一片热闹,这两日又下了场雪,梅砚早起时见东明正和几个小宫人在院子里玩雪。
他心中向往,便守在窗前看了许久。
东明在钱塘的时候便跟着他,至今已有八|九年了,其人年纪却还小,过了年才二十,同那几个十来岁的小宫人玩得倒是欢。
院里红梅还开着,幽幽沁着香,东明一个雪球扔到一个小宫人的脖颈里,冷得他“呀呀”
讨饶。
梅砚想起了自己在太子少傅任上过的第一个年。
那一年和今年很像,也是过了年又下了场雪,朝臣们因着那场雪,又多休沐了半个月。
他白日无事,就依在窗边写策论,想着等休沐过了,也是时候教宋澜一些朝政之事了。
东明那时候就喜欢雪,只是少傅府上清冷,没人同他玩,便自己蹲在廊子外头堆雪人。
梅砚正写到要紧处,忽听东明“哎”
了一声。
“主君,您瞧瞧谁来了?”
梅砚没搁笔,只抬头往窗外看,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往屋里来,东明欢天喜地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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