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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戎目中也露出一丝痛意,又冷声道:“推断十分精彩,但顾大人可有证据?吴征前途大好,为何要用如此玉石俱焚的手段去陷害李修文。”
顾勋拿出一份奏折,抛在案上道:“去年九月,穆戎穆大人上书,陈请重审景元十六年,前右副都御史段笙一家九口被杀一案。
奏折之中,言辞凿凿,称段氏九口乃是被铁针穿脑而亡,而首辅公子李修文及御前侍卫杨荣安则是幕后真凶。
可惜随后不久,段氏埋身之地便糟了一场大火,以致尸骨无存。
无凭无据,这份奏折也被压下,穆大人一定想不到,我能把它从万千留存的奏折中翻了出来,也找到了你们设下此局的重要动机。”
顾勋又望向堂下,只见一直低着头的杨荣安目中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继续道:“穆大人更想不到的是,杨侍卫所用铁针乃是珍贵玄铁特制而成,并非普通铁器可仿。
其中差别,至于火上一烤便知,穆大人敢不敢将吴征心脏内和长针和杨侍卫所使长针分别烤上一烤,看看到底有没有差别!”
穆戎面容僵硬,重重跌在凳上,而后目光颓败,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杨荣安此时却嘴角轻扬,缓缓站起道:“原来如此,穆大人就凭我所使长针,就断定我杀了段氏一家。
此前诬告我们不成,这次又煞费苦心地设下此局陷害,你我好歹也是同僚一场,想不到用心竟如此歹毒,硬要置我们于死地。”
穆戎双手微颤,抬头看他,目光中流露出森森恨意:“此次事败,是我棋差一招,怨不得人。
但是天理昭昭,总有一日,你们会受到应有的报应!”
顾勋眸色幽深地望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道:“穆大人,你身为顺天府府尹,精通刑律,敢问知法犯法,诬害朝廷命官,有私设刑罚,企图屈打成招,如此该当何罪?”
穆戎慢慢坐直身子,扬声道:“当摘除其乌纱,判斩首之刑!”
说完,他竟如释重负地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除下官帽放在案上,又扯下官服抛在地上,仿似卸下千斤重担,一脸倨傲地,负手朝外走去。
他走到阿宛身边,突然脚步一顿,朝她躬身长揖道:“吴御史年纪虽轻,却是顾某生平所见最勇敢无畏之人,他让我告诉你:人生在世,有些事非做不可,他身无长物,唯有以命相博,还请姑娘,莫要怪他。”
阿宛满面泪痕,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吴大哥做了自己应做之事,阿宛会为他骄傲。”
穆戎眼眶渐红,似是有些欣慰地又向她一躬,随后不再回头,大步朝前走去。
坐在案后的曹郁终于自这变故中定下心神,朝上望去,以眼神示意是否要捉拿穆戎入狱。
顾勋坐在台上,神情寂寂,轻轻摇了摇头,“他跑不了。
就让他最后一次抬头走下公堂吧。”
挤在堂外的百姓眼看大门终于打开,忙凑上前观看。
却见穆戎仅着里衣自堂内走出,他发髻散乱、目光戚戚,冷风吹起他白发,显出阵阵悲凉。
而他的腰却始终挺得笔直,不见半分怯意。
城中百姓素来十分尊敬这位清廉公正的大老爷,虽不知堂内发生了什么事,却也隐隐感到悲戚之意。
原本喧闹的人群,此刻竟奇迹般得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从中让出一条道来,默默地朝穆戎致意。
穆戎仰起头,望向乌云蔽日的隐瞒天际,他铁声铮铮,振聋发聩:“我穆戎这一生,上不愧对天地,下不愧对百姓,唯一对不起的便是段兄一家九口枉死之命,不能为他们报仇,让凶徒偿命!”
言毕,他那久经沧桑的面容之上,落下一行滚烫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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