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没有胡言!”
如意将头垂得更低,嗓子带着颤音,一发不可收,“若是相府有了花小姐,相爷兴许会淡去心中一些念想,踏实过日子……兴许就不会时时郁症发作,兴许就不会罚奴婢一遍遍抄书,兴许就不会痛饮烈酒,兴许就不会辗转难眠……”
“砰”
的一声,一只茶杯摔碎在如意膝盖旁,阻了她的妙语连珠……我手掐木椅,悄悄转头看向摔杯的人……
简拾遗眼如无边之海,荡起一只独木舟,无帆无桅,独自漂洋,没看我,只语气极压抑地对我说了一句:“这丫头平日受我怨气太重,胡言乱语,殿下不必当真……”
我收回视线,淡淡唔了一声,“她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
简拾遗缓了神情,淡了语气,问如意:“既然你如此希望留下花小姐,为何又要出卖她,向圣上告密?”
如意缓缓抬起低垂许久的头,空茫的眼里,忽然无征兆地滚落两串水珠,“是我……可相爷为何能这么肯定是我?莫非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你是圣上的一枚棋,混在赐下的美人中间,论容貌,不是最瞩目,论聪颖,不是最顶尖……可若是挑不出你,我简拾遗如何做得一朝之相?你们以为,宰执只需洞察天下,却不需洞察人心?”
简拾遗冷然之极,“一百条要密,你缄口不言九十九条,等待的不过是第一百条绝处杀机……可你不知,你在等,我也在等……”
如意坐到地上,眼泪决堤,花容失色,悲酸苦楚岂是一言能尽,“可我待你真心,从未有过加害你之心,你……你却要这么说我……”
“你做的这些难道还说不得?”
简拾遗转开视线,不再瞧她,嗓音越发冷:“你终于是等来了这最后的杀机,妄图将真的殿下当做假的替身,于含元殿上将计就计,指认监国公主作伪,接着便废相囚主……如此一来,按着你们的计划,再也不会有我简拾遗这块绊脚石,而大长公主,生死如何,全在你们一念之间……可你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殿下竟能自行逆转乾坤,彻头彻尾的伪公主转眼间竟成了名副其实的真公主……因为,我也算不到……”
我倒了杯茶送到简拾遗手边,以弥补粉身碎骨的那杯,随口附和:“本宫也没算到……可如果那时本宫没能逆转乾坤,我们从此就将活在史书中的奸佞传中了?”
简拾遗接了茶杯,手不太稳,从我指上掠了过去,“既然我算不到你自己便能逆转,我如何会将成败压在你身上……”
“你还有后招?”
当时乱象丛生,他明明已经被人扒了官服,如何还有备招?我很是惊愕,不由压住他的手……
他未动,眉目很深的样子,似乎将要提起一件极为隐秘之事,“你怎忘了,先帝既留了遗诏约束你,自然也有遗诏约束圣上……”
说得语焉不详……
我惊了一惊,这最后一式,初听起来很厉害,深思一番很惊险……我是公主,废起来容易……陵儿是皇帝,废了之后呢?谁坐江山?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另有蹊跷,思来想去觉得江山的问题还可以继续深究,思来想去觉得如意的目光凄然落在了我手上……
“对了,方才简相问你的话你还未答,你既然如此希望留下花小姐时候的本宫,为何又要出卖本宫?”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不错……一个小小的如意,心思竟这般跌宕,我无视她的凄然,凌厉责问道……
如意将泪光转向简拾遗,凄凄惨惨牵起嘴角苦涩的一缕笑意,丹唇勉力开启:“我是想留下花小姐,可、可你们就那么迫不及待……我、我头一回见相爷和别的女子……花小姐不过是初识几日的外人,而我……我陪伴相爷三年了!
不公平!
撞见你们亲热,我就再管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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