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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商尧颌首称是,又问,“可还记得你上任山东镇守之时,我对你说过什么?”
施淳正色道:“卑职记得国公当时问过一句话,‘我望你近墨者黑,不致淮王疑心,为我探候策应;但我又望你人在邪途,心向彼岸,不任名利为锁枷,不任情色为羁绁,不为丝毫污秽苟且捆缚。
可做得到?’”
温商尧听得此言复又颌首称是,再问:“做到了?”
施淳咬牙思索良久,终是合拳高拱,点头道:“卑职扪心自问,做到了!”
温商尧与之默然对视,片刻过后,他抬手将施淳递来的绢本至于烛炬之上,直至焰苗触及他的指尖方才放手,任它燃烧殆尽,化为烟灰散去。
“国、国公!”
施淳知道这是对方表示不再追究之意,这番豁然大度与对自己的深信不疑令他一刹动容,当即叩首涕零。
温商尧抬掌轻拍他的肩头,点头赞许一笑,“你大器晚成,年逾四十方才高中,却仍不忘孝养高堂,这点我深为欣赏。
待山东乱事平息,我自会传你回京。”
咳了几声,旋即又舒眉笑道,“纵观青史千年,敢背着老母进考场的,你施淳当属第一人!”
“幸而当日国公坐轿路过,命轿役传话于人,才使得卑职得以入院参与会试,若非国公如伯乐识才,处处挈携,卑职何有今日?!”
忆起昔日种种,施淳眼眶泛红,哽咽道,“卑职至今记得,那顶青幔轿缓缓经过卑职眼前,国公坐于轿中,自掀轿帷报以卑职一笑——卑职惊见国公天颜,一如见得天神降凡——”
“这阿谀奉上的陋习,今日之后,你可得好好改改了!”
温商尧放声大笑断了对方的话,俄而又连连轻咳出声。
“这些年确是习惯了的……”
颇有些难为情地垂眸一笑,施淳挠了挠头皮,自个儿爬起了身。
见得眼前的男子鬓发全白似芷,幽暗书室的烛光掩不住他尤甚当初的形销骨立与病悴枯槁,不由关切道,“国公远比卑职在京之时看着更憔悴了……”
“若非遇刺之后气力大不如前,我怕也不会如此兵行险招,草率撤藩……”
温商尧轻摇了摇头,复道,“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到底还是孩子,见得那些即将被遣送回乡的歌姬美女全不起兴,可见得宝马良驹倒高兴得很!
这会儿怕是在亲自挑选与国公回京时的坐骑。”
温商尧不禁想起那个夜晚,施淳口中的这个“孩子”
赤身裸体向自己索求欢爱,那具白似圭玉的身体虽然瘦削,但臂膀坚实股翘腿长,分明已于自己不知不觉中暗换流年,成长为人了。
如风拂湖面乍起的温柔波澜,薄唇轻轻勾出些许弧度,道,“倒也不是孩子了。”
“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身前男子点头许可,他嗫嚅几下才又说,“皇上看待国公的眼光……浑然不似人主看待臣子……倒似……”
施淳似吞了口火炭般戛然不语,反是温商尧大笑出声,坦荡问出,“倒似女子看待情郎?”
“卑、卑职不敢!”
施淳自知造次,又要下跪,但被对方一把扶了住。
温商尧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道,“我亦有所察觉,只是……”
只是,自己看待杞昭的目光,又似不似臣子看待人主?
“蜀道山岭高峻绵亘,从来易守难攻。
而简寿全不若简奕这般倒行逆施,横尸暴死还惹得人尽称快,他贤名远播又老谋深算,深受川蜀百姓的爱戴。
因而无论智取还是强攻,只怕都不易削藩。
不过,比起他,我现在更担心的却是羽徵……”
“大将军?”
施淳稍一愣神,旋即又朗声笑道,“国公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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