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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楼的小二杵在一旁,不住朝跨入门来的二位公子瞥眼看去——往来客商见得多了,也不曾见过这般样貌出众的。
犹是那稍矮些的,虽说看着削瘦孱弱似带病体,可一张淡眉画目的莹白面庞隐隐泛出逐水桃花的粉润,不禁教其心中生疑:一个男子,漂亮得应当纳入画幅不说,竟还描眉黛傅脂粉,委实荒唐!
可见其举手投足非但不显扭捏女气,更兼逼人贵气。
那小二暗自揣度其来历不凡,便也不敢稍事怠慢,赶忙一面躬身问候一面将二人引上了楼。
“平素里这儿往来极是热闹,跻身而立的地儿也寻不得。
若非大将军一纸严令颁布,如何不会这般冷清。”
那小二将二人引入一处内间,忽又作了个慎重脸色,道,“二位公子且恕小的招呼不周。
好茶管够,于这墙梁之上落墨抒怀二位也可自便,然这举樽听曲儿,可是万万不能!”
阮简二人抬眼四望,墙阙木梁之上,确凿留存不少先人笔墨,其中亦不乏名家真迹。
墙上题诗多作为世事盈亏难料的愁怨之词,抑或夹杂一些国土不整、时运不济的慨然悲叹。
或言辞婉丽,意境凄清;或声情激越,铿锵激昂,这些墨痕半是拙劣半是精工,道尽多少尘世悲欢,又道尽多少人事迁逝。
小二见二人看得认真久不置言,即倾身上前,眨了眨眼道,“关乎墙上题字的,还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至今已无从可考。”
杞晗与阮辰嗣同时出声问道:“什么故事?”
“那是宣逊十年的事,就是说那故事发生于睿宗皇帝登基在位的第十个年头,一个花疏霜重的秋日,这雀楼里来了一个人——一个一身寻常装束、却教人一眼看去便知其极不寻常的人。”
小二故作神秘一笑,又道,“那人又高又俊天神模样,可偏生瞧着似是笑意晏晏,又似心有戚戚。
默然一人登于楼顶望北远眺,直至日薄西山方传来跟随的左右备下笔墨,意欲题字。
可他执笔在手却兀自颤栗,良久才轻轻一声自言,‘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十年一晌,往事难捱,表哥……可好?’”
一言说罢,他即掉头而去,再未归来。
那人正是——二位公子何不猜猜,那人是谁?”
阮辰嗣稍作沉思,即点头道:“那人看来如何来历不凡。
许是京里的某一位高官贵爵?”
而杞晗则埋首低眸,也不说话。
“此是长安城里第一高楼,往来自然是京里的高官贵爵,公子你这猜便也似没猜。”
小二挠了挠脸,作势要大笑,忽又恍然生悟般生生将即将裂开的嘴角收了住,“那人正是复辟中兴我大周的,睿宗皇帝。”
待小二退了去,屋中二人正说话间,一个青衣男子于屋外轻叩了叩门。
也不等屋里人相请便跨门而入,笑道,“唐某本欲托付好友寻找名医替国公诊伤,不料竟在此地见到了当时华佗,这场席面如何也该由唐某做东。”
阮辰嗣一见来人,当下相迎笑起,“唐先生,快请!”
唐峤冲其点了点头算作行礼,又将目光移向了阮辰嗣身侧的杞晗,稍一打量即作揖身前行了个妥重的大礼,口中道:“草民拜见佋王爷。”
“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果不虚传。”
杞晗朝眼前这个面目清秀的男子看去一眼,即落座于窗边,微微启了个笑道,“只不过……小王久居深宫,但不知先生如何识得小王?”
“能让阮大人暂忘病人而告假出游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佋王爷一人。”
“先生这话愧煞阮某了,国公之伤已见起色,阮某必将倾尽所学不遗余力……”
杞晗替自己将面前的白玉茶杯沏了满,方要抬手送近唇边,阮辰嗣忽而探出一只手,出声道,“莫急,烫。”
五指交握,便将杞晗的手完全收在了自己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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