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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悄寂中,遽然响起个饱含了太多情绪的声音,清冷如旧,却难得地起了战栗,脆弱似一击即碎的水中薄冰。
“长华,你……你不会死的……”
岳斩霄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屋檐茅草在他微微抽搐的俊美面庞上笼了一层阴影。
他颤抖著踏入茅屋,一步步走向殷长华。
边劲成一愣,问丹墨:“你不是没追上斩霄吗?”
看见弟弟脸上浮起几分复杂表情,他略一思索後,也就明白过来。
弟弟是与岳斩霄一同归来的,让岳斩霄屏气敛息地待在屋外,也是为了诱殷长华吐露心里话。
“走吧,哥。”
目的既已达到,丹墨猛扭头,拉著边劲成出了茅屋,顺手带上门板,将一室清净留给了屋内那两人。
殷长华怔怔望著靠近自己的人,突然把手放到嘴边用力一咬──很痛!
却也明白地告诉他,眼前的岳斩霄并非幻影。
喉头热流上涌,眼窝也刺痛起来,他竭力伸长胳膊,将岳斩霄拉到床沿坐了,颤抖著手轻抚上岳斩霄的脸。
透明的泪,濡湿了覆眼的布带,正顺著面颊无声流。
记忆里,斩霄年少时在他面前流泪,早已久远得像是前世浮梦,又出奇地清晰。
他永远都记得,那是个豔阳如火的下午,半忘斋里夏蝉鸣啭,荷塘中的粉玉芙蓉羞涩半开。
少年在听到他承诺,绝不会将其转送给二皇子若闲後才转悲为喜,不再落泪,长而微卷的眼睫上还沾著点滴水珠,被日光染上一抹迷离豔色,刹那间,乱了他的心……
从此情根深种,千般爱怨万分难舍,满心,满眼,只看得到斩霄一人。
“…别哭……”
这一刻,殷长华似乎又望见了月夜大海边醉酒悲嚎的人,胸口全被柔软到近乎发痛的疼惜填满了,他小心地为岳斩霄抹著泪水,温柔轻笑:“我还活著呢,你不用这麽难过,咳咳……”
岳斩霄浑身都因殷长华剧烈的一轮咳嗽声而颤栗,他紧抓住殷长华还在帮他拭泪的手腕,嘶声哽咽道:“我听丹墨说了,你、你早就落了吐血的病根,为什麽从不告诉我?如果我早点知道你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好,那次元宵宫宴我绝不会打伤你。
我──”
“我就是不想你觉得内疚。”
殷长华微笑著截断岳斩霄的自责,用另一只手轻揉了揉岳斩霄簌簌发抖的头发,云淡风轻地道:“斩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放心里,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你的伤……”
岳斩霄想阻止,可殷长华已吃力地从床上支起上半身。
岳斩霄不忍心再拒绝殷长华这小小的要求,又想殷长华多半是有话要跟他说,不想让隔壁的边氏兄弟听到,於是搀扶殷长华慢慢挪下床。
两人沿著溪流绕过个小山坳。
日头西斜,正缓慢隐入对面的青山背後。
霞光云海、峰林归鸟,均在一片朦胧的暮色光影里浮沈变幻,很不真实。
殷长华强撑著走到片草地间,胸闷气喘,再也没了力气,坐到地上。
喉咙里仍在痛痒,可他的心情非常好,向陪著他一起坐下的岳斩霄轻声笑:“斩霄,今天的黄昏真是美,我很久都没看过这麽漂亮的落日了。”
岳斩霄却怎麽也笑不出来,殷长华每一声夹在虚弱微笑里的咳嗽都像锋利一刀,扎刺在他心尖上。
他解下罩袍,裹紧了殷长华一直在轻颤的身体。
“起风了,回去吧。”
殷长华不想动弹,历经十二轮春秋,才换来此刻梦寐以求的一个拥抱,如何舍得匆匆放弃与岳斩霄并肩依偎的机会。
他断续低咳,近乎贪婪地凝视著岳斩霄,发现岳斩霄覆眼布带上的泪印被风吹干了,又渐渐透出湿意,他心痛地揽住岳斩霄,让斩霄的头枕在他肩窝处。
被斩霄重新依靠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更充实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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