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少年,然而少年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对他的嫌恶,令他困惑不已。
少年哼了一声,半吊起微翘的眼梢,将男孩从头看到脚,最终嗤笑道:“贱民就是贱民,再上等的衣料,穿在你身上就不伦不类,简直糟蹋了本公子新做的衣裳。
长华也真是的,怎麽就在乎起个贱民,还非要把你买下来。”
男孩恍然大悟,自己穿的原来是这少年的新衣服,低头看见偏长的袍子下摆已经沾上了泥屑,他极是过意不去,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弄脏它的,是王爷叫人拿给我穿的。”
“信王爷是你随便叫来叫去的吗?”
丹墨越发皱了眉头,眼角瞥见医师正提了药罐自月洞门走近,他自恃身份,不愿被人看到他和个低贱僮仆斗气,便摇著折扇走了,临行仍不忘嘲讽:“当了王府下人,见人也不知道要行礼,没规没距的……”
男孩呆立,不知不觉间已咬紧了嘴皮子──对啊,他怎麽就因为大皇子昨晚流露的温柔,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是信王府。
这府里每一个人,只怕随便伸出根小手指,都能轻易令他这初来乍到最微不足道的小仆役消失。
除了怜惜他的殷长华,他在这陌生的地方别无依仗,可那人,是高不可攀的皇子……
殷长华大清早就去了皇弟殷若闲府上探病,兄弟俩闲聊片刻,殷若闲体力不支,殷长华便不扰他静养,打道回府,想著昨日大肆宴饮,耽误了一天的课业,就叫轿夫将轿子停在书房“半忘斋”
前。
丹墨与另两个伴读已在书房内点了檀香,静览诗书。
见殷长华入内,他一撇嘴,也不像其余两人一样,起身相迎。
殷长华倒没在意。
这丹墨是边将军的次子,论起辈分也算是他的远房表弟,边将军出身行伍,长子又是个武夫,便将次子自幼就送来当殷长华的伴读,一心想让次子从文,免得被同僚看轻他边家粗鄙不文。
丹墨著实争气,年纪虽轻,已在永稷数场豪门诗会中频露头角,颇得殷长华器重。
他坐定,看了几篇治国策论後略觉双眼酸胀,起身走到半开的花窗前揉著眼醒神,蓦地一怔──院中鹅卵石小径上跪著个瘦小的身影,可不正是那男孩,肩头甚至还掉了两片半黄落叶,也不知已经在书房外跪了多久。
殷长华微蹙眉,出了书房,嗔怪男孩:“你怎麽不在大夫那边养伤,跑这里来做什麽?”
听到他略带严厉的质问,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王爷把我买下了,我就该来听差……”
“我府里又不缺人伺候著,你伤还没好,快回去。”
殷长华好气又好笑。
留下男孩,不过是对这身世堪怜的俊美孩童动了恻隐之心,可没想过要将男孩当僮仆使唤。
男孩一颤抬头,惶恐地道:“我的伤不要紧,粗活也能干,王爷──”
“放肆!”
一声呵斥,却是出自跟随在殷长华身後的丹墨之口,他挥扇,不紧不慢地道:“在王爷面前,你怎能‘我’啊‘我’的,真不懂规矩。”
“我──啊,不、不是……”
男孩略显苍白的小脸更白了,怯怯道:“小、小人知错了。”
殷长华见他怕得厉害,不悦地瞟了丹墨一眼,颇不以为然。
“只是个小孩子,你何必这麽较真?”
转向男孩柔声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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