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让坐上副驾驶,颔首点了根烟。
沈既拾发动汽车,密闭的空间隔绝掉车厢外的嘈杂与飞雪,二人谁都没有说话,车子平稳的向前行驶,能听到的只有雨刷清雪的“唰唰”
声,与此起彼伏的淡淡呼吸。
温让的下巴触碰着围巾温暖毛绒的质地,他能感受到脖颈上血管的突突跳动,不由吞咽了一下喉咙。
“我们回家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既拾的这句话在耳边萦绕,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借着车外模糊朦胧的霓虹灯光偷偷观察沈既拾,男孩儿的耳朵尖儿通红,是准备说什么,把自己害羞成这样?
车子在流量巨大的红绿灯口停下来,长长的车龙前头悬挂着一秒一秒倒计时的挂牌儿,温让觉得自己陡然幼稚起来——他盯着计数牌,打算等出现“88”
的时候主动询问沈既拾,撬开他的嘴。
小小迷信一下,图个心理上的乐子。
……90……89……88。
温让掐掉烟头,清清嗓子,他一向擅长掩饰情绪,做出轻描淡写的样子:“你要跟我说什么?”
沈既拾正在心里一遍遍打着草稿,温让冷不丁一开口好像突地揪住他的后脖子,耳朵烧得快要滚烫,想好的开头一下子乱得没了头绪。
再一看温让,目光清澈,一派闲然自若,沈既拾觉得自己成了什么都不懂的高中小毛头儿,在第一次喜欢的人跟前露了怯,笨拙无比。
谁不想在表白心意的时候潇洒又真情,现在这感受让他脸皮一层层发紧,在心里回想沈明天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沈明天上了火车后,他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抽了两根烟,反复翻看沈明天那两条短信,终于没忍住给沈明天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火车上嘈杂的人声与广播,他问沈明天发车了么?行李放好了么?钱包、身份证都收好了么?沈明天乖巧地回答都好了,车已经在开了。
沈既拾“嗯”
了一声,轻声说:“谢谢。”
沈明天在那头笑嘻嘻的:“哥,你害羞啦?”
沈既拾也笑了:“去你的。”
兄弟俩互相傻乐了一通,沈明天主动先开了口。
他在火车上寻到一处清净的地方,小声说:“哥,你是喜欢温让哥的吧?”
“很明显么?”
沈既拾反问。
“大概是心有灵犀吧,或者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从没见过你用那么……那么……”
沈明天想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沈既拾对温让的态度,然而他词汇贫乏,吭哧了半天也“那么”
不出来,只好言简意赅:“……那么不一样。”
在沈明天眼里,他的哥哥沈既拾是一个性格很冷淡的人。
沈既拾从小就不怕挨打,每当沈明天又被自己喝多了打老婆、砸东骂西的老子吓得哭哭歪歪,瑟缩着连吸鼻涕都不敢大声,沈既拾对他而言就是个救世主的形象。
他会冒着乱飞的锅碗瓢盆,顶着父亲的怒吼与母亲的尖叫,把自己从角落里掏出来抱在怀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为自己擦去眼泪和鼻涕,稚嫩的嘴角紧绷着,等发疯的父母消停下来,他摸摸自己的脸,小声说:没事了,别怕。
沈既拾不怕挨打,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来自父母的暴力,他的眼神儿总是平铺直叙,生病时沈母为他细致烹调的馄饨不会让他感动,沈父喝醉酒后的打骂他也不会哭叫委屈;商场里的玩具不能使他有兴趣,冰柜里的雪糕也不能使他像同年龄段小孩儿一样流着口水驻足;不讨好任何大人,也不管自己被不被喜爱。
这种性格在小孩子的时候,亲戚邻居会亲热的调笑“是个酷小子”
。
然而二十多年都这样,沈既拾便成了一个“没人情儿、不跟家里亲近的怪脾气”
。
只有沈明天把他当个宝贝。
他知道沈既拾虽然与家里亲近不起来,却是学校里公认最酷的哥哥,谁家的哥哥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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