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这水晶盏制的极其简单,外型乃是最为常见的葵口盏,内外壁皆打磨得圆滑光洁,材质更是剔透得全无一丝瑕疵的白水晶,盏壁则薄如蝉翼,拿在手中时,怕都不敢稍稍用力,深恐那盏就此裂了开来。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让萧呈娴愕然的原因,让她怔愣的是那盛在盏内的物事。
那是一种本算不上特别的半透明乳白色,然而当这种颜色中混杂了丝丝缕缕,星星点点泛着奇异晶光又仿佛若在流动的冰蓝色物事后,却莫名的便让人转不开眼去。
小心翼翼的托着那水晶盏,萧呈娴不无叹息的问道:“这便是你们适才说的昙花冻吗?真是美极了,几乎令人不忍下箸呢!”
远黛笑道:“姐姐可尝一尝,这昙花冻本是吃食,便再好看,却也不是摆着看的!”
萧呈娴毕竟也是豪门出身,震撼过后,便也放了下来,只笑道:“本是吃食,便再好看,也不是摆着看的。
这话却说的好,我喜欢!”
她说着,便执了银匙,勺了一匙,送入口中。
这昙花冻拿在手中时,虽也隐隐有些香气,却还不觉得如何。
这才一入了口,第一感觉便是爽滑细腻,略一品味,只觉口中顿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蔓延开来,竟令人油然生出一种如饮醇酒,陶然欲醉的感觉。
萧呈娴微闭双眼,细细体味着这种滋味,许久方叹了一声。
远黛在旁微笑看她,却也并不言语。
吃过一口后,萧呈娴便不再用,只抬眸去看远黛,笑道:“只这一口,便足回味许久!
说实话,若非在你这里作客,我几乎便不愿张口,生恐因此便浪费了这昙花冻的香气呢!”
虽是对自己这昙花冻极有信心,但远黛却也估不到萧呈娴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微微失神了片刻,她才道:“从前义父在时,最爱醇酒美食。
有一次便曾对我说,饮食之道,在于精而不在于多。
有些食物,只需一口,却令人一日不忍再食。
当时我听着,却是全不在意,转眼抛诸脑后。
却不料时隔多年,今儿竟又从姐姐口中听到了类似的言辞!”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在萧呈娴面前提到她的义父了,萧呈娴若有所思的看了远黛一眼,道:“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妹妹的义父想来绝非常人!”
她竭力控制,不愿自己这话里头带上刺探的意思,虽然她如今对远黛口中的那位义父已是愈发的好奇了。
远黛淡淡一叹,却忽然抬手一指搁在萧呈娴面前的那盏昙花冻:“义父还说,饮食之道,首重味,次重器,而重中之重却是器味相宜,赏心悦目之余更能平添几分滋味!”
萧呈娴听着这话,却是不由的点了点头。
她出身世家,对于这些,自然都是知道的,然而也只是知道而已。
今儿见了远黛这水晶葵口盏与这昙花冻,她才陡然有种了然于心之感。
慢慢的说着这些话,远黛面上忽然便现出几分索然无味之色来。
萧呈娴坐在一边,也约略感觉到了她此刻的心境,便也沉默着,没有言语。
好在这种沉默并没维持太久,因为此刻,外头已传来采莲不无兴奋的声音:“小姐,小姐!
胡妈妈来了!”
蛾眉不期然的一蹙,远黛眼皮微微一撩,扫了立在一边的文屏一眼。
文屏会意,立时举步出了内室,口中则笑道:“原来是胡妈妈来了!
快请进!”
远黛则一改适才端正的坐姿,神态恹恹的斜靠在了炕头上,且朝萧呈娴无奈一笑,轻道:“姐姐见笑了!”
萧呈娴见她如此,已是愕然,再忽然听了这一句,不觉更是怔愣,还未明白远黛的意思之时,远黛却已不轻不重的咳了两声,仿佛是在表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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