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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敛笑,无丝毫自得之色:“适才诸公有安定江北之语?诸公之志,只在江北乎?”
他抬头南望:“南人有诗云,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四山晴翠,如此盛景,诸公不想去瞧瞧吗?”
诸将相视,一人上前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周失其鼎,天下共问之。
乱世之中,何为天子,无非恃兵强马壮而已。
主公有雄视天下之意,但有吩咐,臣等莫不效死。”
①
众人皆附和:“主公但有吩咐,臣等莫不效死。”
陆慎却只笑着摇头,并不接话,另开一话题,道:“听闻宣州野望谷,有祥瑞白鹿出没,今日惠风和畅,诸公可愿与某前往行猎?”
诸将自是无不跟从:“愿猎得祥瑞白鹿,献给主公。”
陆慎虽长于金玉之中,却十三岁就随父兄征战于战阵之中,勇于武事。
只是他向来清简寡欲,军旅案牍劳形之外,也就这山林行猎能得他几分青眼。
陆慎要行猎,吩咐下去,便自有军士围了野望谷,一直到黄昏时分,猎得数百野鸡野兔野猪野鹿,这才打道回府。
宣州此时戒严,除八百里加急,任何人不得在城门口飞奔疾驰。
陆慎向来军纪严明,便是自己也得遵从,一行人纵马行至城外十里亭,便勒马闲步起来,不多会,一校尉指着那边亭子,惊呼起来:“你们瞧,那亭中有一美人!”
众人回头,远远便瞧见亭中一女子,这女子没有戴帷帽,梳着灵蛇飞髻,绾着累丝点翠金凤钗,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眉间是五彩翠羽花钿,身着天青色织金纱通肩柿蒂形翔凤短衫,下身是雪青滚金边缠枝花卉彩绣月华裙,裙上系着一条长穗的五彩宫绦。
虽无多余金玉环佩,却通身章彩华丽,恍若神仙妃子。
那校尉二十来岁的年纪,出身寒门,识字不多,只因勇武过人,被陆慎简拔于左右,此次宣州之战,首破东门,乃是头功。
他一时瞧呆了,想起军师前日教他的一句诗,脱口而出:“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大丈夫娶妻当如是!”
雍州的文臣武将,见过林容的,只有德公、沉砚两个,可惜德公老迈,行猎这等事是早就不来了的,沉砚倒是跟了来,只是奉命在后面押送祥瑞白鹿。
因此,这些人,除了陆慎之外,竟一个都识不得林容这位雍州牧夫人。
加上那江州长吏身着雍人服饰,这些人又哪里知道这十里亭里,竟然是夫人在送别江州长吏呢?
同行的一位打趣那校尉:“往日最是孤寒的孟怀,也起了慕艾之心么?你年少英武,尚无婚配,又乃此战首功,宣州贵女还不是任你挑捡?正所谓,美人配英雄,是也!”
身边一位相熟的文仕打马过来,笑嘻嘻道:“孟怀可知道,这裙拖六幅湘江水一诗,后面还有一联最为精妙?”
倘若是旁人便不会再问,只是那校尉不通诗书,转头问:“敢问何先生,何句精妙?”
文士语气戏谑:“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樽。
金台宴饮,孟怀得君侯新赐江南美人一名,这胸前瑞雪、眼底桃花二景,想必早已领教了?”
这话颇轻浮,当中一谋臣乃是礼仪之士,平日里同夫人相见,必定端正衣冠,自己向南而坐,夫人北面而对,两人互相礼敬对拜,再敬酒。
这样的道德先生,是最听不得这些好色见淫的轻浮之语的,闻言皱眉:“倚红偎翠,滴粉搓酥。
汉臣此言,大大不妥,岂在主公面前出此轻浮之言?”
那文士本不过调侃,被人驳了几句,反有些下不来台,只在君侯跟前,不好再说,讪讪拱了拱手,面向陆慎请罪:“属下失言,属下失言。”
那校尉转过头去,此刻见陆慎倚在马上,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目露肃色,已是薄愠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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