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从来只架一根独木作桥,村民们都很高兴,听说是有一位官员要经过此处巡查还是返乡……总之是有大人物要借道,不走此处便要绕路,怎能让大老爷绕路呢?县官和富绅们大手一挥决定修桥。
大家都欢喜极了,这是沾上贵人的光了,往后他们也有桥用了。
正逢雨季,河水很急,工期也很急,很多村民们被拉去做劳役,却先后有两人被河水冲走,一个救了回来,一个淹死了。
淹死人事小,丢些丧葬银子打发了家人就是,这可是为大人物修桥,谁敢阻闹?要紧的是桥未建成便连连出事,这很不吉利。
当日又挖出两条大蛇,村民们更慌了。
请了高人来看,只说这里淹死的水鬼很多,务必要镇一镇。
祭品香烛很快备齐。
河岸边,下桥基的地方挖了一个很深的坑。
祭品被绑着,像极了一根直挺挺的桥柱,只待被打进坑内。
祭品挣扎着,可他不会说话,只拿不停流泪的眼睛哀求着。
没人顾得上可怜他,那些人按照高人的指点,拿铁锨铲起泥沙,往他嘴巴里灌,要将他灌成一根真正的桥柱打进坑内。
泥沙灌进口鼻嗓中,他挣扎起来,那些人按着他,他的嘴角被铁锨生生撑得裂开,鲜血淋漓,绽开的血肉里也塞满泥沙。
祭品不再哀求,一向温驯懦弱的人不知怎么挣开了绳子,抢夺过铁锨,发疯般还击,然后逃走了。
他还是被抓了,被官府判处流放为奴,没人在意他为什么伤人杀人,被押上流放之路的那天,他远远看到桥已经建成了一半——谁替他做了祭品?不知道。
昔日鲜血淋漓的嘴角伤口慢慢愈合,风吹日晒,扭曲蜿蜒,像麦田里的蚯蚓。
一切思绪只在瞬间,贞仪转身快步跑走,麦浪随着她的跑动翻腾。
麦田中支着一支长棍,挂着破布,破布随风飘动。
一双尚且稚嫩的手握住长棍,用尽全力拔出。
贞仪回身,举着长棍,快步奔向卓妈妈。
此处已近田尽头,而田的尽头是山,大父从不允许她进山,进了山里便没人找得到了!
回到村里喊人来回至少要一刻钟余,贞仪怕卓妈妈等不了那么久——若她是卓妈妈,被这样拖着走却看不到人,会很害怕的!
卓妈妈早就没了力气,见贞仪未走反而追来,一时哭着喊“小姐救命啊”
,一边又喊:“小姐快走,他疯了!”
贞仪害怕得要命。
她握着长棍的手在发抖,长棍刚靠近季五身前,就被季五一把抓住。
贞仪被带得往前一个趔趄,扑倒在田中,依然紧紧抓着长棍不松。
橘子炸着毛扑向季五的脸,季五甩开手,贞仪趁机迅速爬起,拿着长棍打向季五,口中一边颤声重复大声喊人。
卓妈妈哭着踉跄爬向贞仪,放声大喊:“……救命!
来人救命啊!
害人命啦!”
被猫抓伤的季五见情况不利,又似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如梦惊醒,不敢再继续纠缠,突然转身就跑,往山中方向逃去。
卓妈妈抱护在贞仪身前,还在不停地哭喊救命。
“……卓妈妈!
他走了!”
“好,走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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