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老父亲杨元魁与儿子杨延赞送完客人,终于得闲。
下人忙着归置,庖厨忙着备菜,还有接连六日大宴,以求宾主尽欢,也能等到些天南海北,姗姗来迟的贵客。
杨元魁体恤家丁辛劳,给他们留了与白日无二的席面,阔绰分了赏钱,便难得有些强势地拉着儿子进了厢房。
以前的杨延赞是滴酒不沾的,今日为彰地主之谊,面对诸多贵宾,也不能端着架子不喝,好在早就是武人了,一身气机兜底,不至于醉山颓倒。
杨元魁指了指摆上桌面的酒食,笑道:“白日竟看你敬酒了,没曾想我这儿子何时这般海量?再陪爹喝点?”
杨延赞却是眉头一皱,问道:“爹,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或者干脆等空闲了再说。
今天咱都累了啊,赶紧眯一会儿,明早天不亮又该起来了,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两三个时辰了。”
杨元魁话里有话道:“给我这老残废金盆洗手风光大办,是老赵的主意,老头来却是辛苦了你。”
杨延赞当即气机一振,酒醒大半,苦着脸道:“爹,您何苦说这混账话啊。”
杨元魁呵呵一笑,“老赵这些年确实是憋屈久了,算不得他小人得志,无非想要热闹一下,姑且算是一片好心,你倒是老莱娱亲,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却是没少暗中推波助澜吧?”
杨延赞无奈叹了口气,“爹,您要这么说话,就有些丧良心了。”
杨元魁还是笑,摇头道:“人老颠东,树老心空,我都这岁数了,还指望我多明事理?”
杨延赞看着父亲自贱示弱,也是于心不忍,别过头去,鼻鼻齉齉道:“瞧您哪有服老的样子啊?气性还不小,少说些糟践自己的话吧,注意避谶。”
杨元魁独臂握住佩刀一曝,笑道:“我是不服老,但我也真老了,老眼昏花,连你什么时候入的偏长都不知道,连赵福霞那厮有多大能耐也看不出来,也罢,酒不喝就算了,来,当老子的考校考校儿子的本事,咱们过过招?”
杨延赞看着这明摆着是要兴师问罪的老父亲,不免长吁一声,“您还是给我留几分面子的,宁说自己老眼昏花也没提一嘴‘灯下黑’,儿子最近的所作所为让您失望了吧?”
杨元魁摇摇头,轻声道:“失望暂时还谈不上,毕竟武道气象骗不了人的,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杨延赞沉默片刻,身上也没佩剑,看了看桌上只鸡樽酒,伸手拿起一根筷子,以箸作剑。
杨元魁见状,缓缓点头,口是心非道:“我儿真是出息了,武道渐长啊,今天越王世子陈祖炎不是送来一柄越王八剑之一的断水吗?你偏长是剑,太合剑法也出师了,怎的不去取来用?我等你便是了。”
杨延赞慌不迭摇头,只道不敢。
越王八剑: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名头俱是不小。
断水号称以之划水,开即不合。
青锋三尺,寒光凛冽,必定伤人,这把剑曾在谢宝树手中,断了父亲杨元魁一臂。
陈祖炎从以此为赠,总不能指望他是捐弃前嫌,修好结成的意思。
杨延赞终于是替自己解释道,“那柄凶器,若是初十那日吴指北老爷子赏脸光临,便叫顾游暗中收下带走了罢。”
杨元魁微微颔,犹是意味深长道:“我儿向来是懂规矩,知分寸的。”
杨延赞揣着明白装糊涂,随手捏住竹筷,告罪道:“爹,那儿子便得罪了。”
杨元魁没有再说什么,眼神一冷,直接劈头盖脸一刀砸下。
杨家刀法中的破新橙,不过是融合何肆所教授的研手五论中的纤手破新橙。
咫尺之间,杨延赞目光凝重,老头子的刀法倒是越老越精了。
手中竹筷一抵,使出一记滴水藏针,精准地破开了刀势中的薄弱之处,竹筷尖头刺向杨元魁手腕。
杨元魁直接变式,破新橙转为断水,施展金蝉脱壳之妙,横劈一刀。
杨延赞眼见父亲身形一晃,刀法突变,心中一紧,手中竹筷却是不慢,紧随其后又后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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