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贞侧耳细听,仿佛听见她零碎地吐着什么“女儿”
“双全”
,料她是求菩萨庇佑着要再生一位小姐。
李家像是命中少女,三代以内,只得惠歌一位小姐,到元崇这一代,都是少爷。
巧兰膝下已有一子,只盼着抢在两房小妾之先生下个女儿,讨个儿女双全之喜。
叵奈近来缁宣因与芸娘重修前缘的缘故,全副私情都不在她身上,更兼接连两桩丧事,愈发有借口不与巧兰同房。
这回来礼佛,不比家中屋舍多,缁宣避无可避,只得夫妻同住。
关起门来,还守不守孝就无人得知了。
巧兰心里擘画着要趁这功夫一举得女,于是暗里预备了些夫妻间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只等仆妇们扫洗禅房,熏香换帐后,两媳妇适才回房安顿。
月贞屁股还没落榻,就听见巧兰打发丫头来请她到屋里用饭。
月贞撇下珠嫂子芳妈,由这面石阶上捉裙而下,途经二殿,见了疾执帚在打扫二殿外头的大场院,她憋不住老远瞥他一眼,“还要你亲自扫?”
这一下午,月贞真是难得与他说句话,他忙走来,人未到,声先至,“弟子们到大慈悲寺那头去收拾禅房去了。
这会该用晚饭了,大嫂还往哪里去?”
鸦噪山林,传来大慈悲寺的晚钟。
月贞忍不住看他风浸袖袍,也忍不住一掀眼皮,在日落的余晖里显得十分倨傲,“要你管?”
保持着一段疏远又亲近的距离,了疾停在那里,语气似令似劝,“我叫饭堂把饭送到屋里去,你吃了再逛不迟。”
月贞偏偏反叛,横他一眼,“你们庙里的斋饭最是难吃。”
他不得已近了一步,声音软了些,“那我现到山脚下去,叫逍遥天送饭上来?”
月贞心里最恨他这样子,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简直叫人摸不透。
她不欲再陷落在一场空欢喜里,也不冷不热地道:“不敢劳动你。”
了疾也不由得肚量变小,有点生气。
语调倒又软了些,“那你到底要吃什么?我叫饭堂烧。”
月贞挑起眉梢,“翅参鲍肚,鸡鸭鹅肉,你这里有么?”
了疾扣拢眉心,“你这不是使我作难么?”
月贞反笑了,“我为难你什么了?真真是好笑,是你要多管闲事来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下了,你又没有,不是白费功夫?倒说我作难你。”
仿佛说的是吃饭的事,又仿佛说的别的。
了疾默然不语一阵,提着笤帚一径错身走了。
月贞似见未见地任他走,心下倏然涌上来莫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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