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焦心,紧紧凝定他,目不转睛。
只听魏玘道:“痨病。”
短短二字,宛如雷击,劈得阿萝滞立原地。
她懂医,自然记得医书所言——凡患痨病,营卫俱败,积渐有日,本末俱竭[1]。
易言之,患痨病者治无可治,终会消瘦而死。
阿萝两眼发黑,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被魏玘牢牢揽住。
“不可能的。”
她喃喃道。
她的阿吉是强壮的勇士,为何会身患痨病?
“阿吉他、他究竟……”
阿萝的脑内乱作一团。
无数个念头捆绑、撕扯、拷问她,令她无法思考。
有人唤她道:“阿萝。”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好远,也好近。
“阿萝。”
又是一声呼唤。
终于,阿萝回过神,抬起朦胧的眼,看向魏玘。
他摇晃、波动,像浸在泉里,蒙着一层湿漉的雾。
纵如此,他的眼依然深沉,仿佛冰潭,也似不动的砚墨,将她的心轻轻压住。
在他眸底,她看见担忧、不忍,与浓烈的悲伤。
她能感觉到,他的指擦过她面颊,拭去她一抹温热、仓皇的泪水。
阿萝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可她明明不能哭——她的阿吉只是病了,他没有死,有人在治他,她为何要哭?
阿萝不语,退却几步,转身跑开。
……
游廊空旷,只余魏玘与杜松,默然而立。
难言的悲怆笼罩着二人。
魏玘的胸口越发淤堵,肺脏也如受火灼。
杜松侍立他身后,清晰地看见,他双拳紧攥、青筋鼓动,连指节都泛出青白。
魏玘并不好受。
可他别无选择。
蒙蚩已死,他无力回天。
痨病积渐、传乘,能让阿萝逐渐接受,也能推阻见面、避免败露。
至于悲田坊处,因蒙蚩牵涉太过复杂,他已作过知会,如遇肃王府探问,只道确有其人——他自会予阿萝腰牌,以作肃王府信物。
在魏玘看来,这是最好的安排。
若真相太过残忍,他就编织梦境,将阿萝呵护其中,由他引导、促成,给她适度的磨砺,令她生长而不受摧折、奔流而不被污染。
是以,哪怕不忍、疼怜,他也强压心念,放任阿萝跑开。
至少此刻,一切尚在他掌控之中。
魏玘闭目调息,再睁眼时,已复从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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