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呼吸与空气一起颤抖,纠缠。
田云逐犹豫了好几次,还是没敢开口喊姜浔回来。
好在姜浔没有停留很久,他木着脸猛吸了几口,就将烟头扔出去,用力踩熄,然后躬身钻进车里。
车门迅速开合,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寒风却凶猛地直冲鼻腔。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田云逐,没留神被激得连声咳嗽起来。
他白皙的脖颈和大半张脸都缩在姜浔的黑色外套之下。
被汗水浸湿又风干的头发,折腾得有些乱了,随着咳嗽在额前拂来拂去,偶尔露出兔子般通红的,惊惧的眉眼。
他在害怕。
短短几天的相处,已经足够田云逐看清楚很多东西。
姜浔依然孤傲强势,可是远远不像他看起来那样洒脱自由。
残缺的家庭,病弱无依的亲人,他背负了很多……冷峻淡漠的灰色眼眸中,偶尔也闪过深藏的忧郁。
这几年田云逐虽然病了,可信念还算坚实,嘴巴也闭得很紧。
所以在与病房为伴的那些日子,花了很长时间一块一块垒起围墙,守住了一个秘密。
就算有朝一日,用光了所有的好运气再见姜浔一面,他也有信心绝不吐露半点儿心声。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一切都是用沉默印刷的一部独角戏,结局早就定好了,就等在那里。
甚至不需要翻到最后一页,就可以从字里行间窥见端倪。
这些有关姜浔的发现,不但没能让他动摇,反而比以前更小心翼翼了。
就像在高筑的围墙上又加了一把新锁。
他害怕一个个谎言的坍塌,害怕被姜浔戳破自己的秘密。
他害怕一切都太晚了。
他来得太晚了,说得太晚了。
毕竟他认定自己没有几年可活了,这唯一一个不留遗憾,触碰幸福的机会,给自己给得太晚了。
如果留下的那个人将要承受的漫长孤寂,将远远超过他们在一起的短暂幸福,那么这场迟来的告白,实在并不划算。
其实,他更害怕说出真相之后,道德的枷锁会把姜浔紧紧捆绑住。
让本就已经被困在漠河风雪中的姜浔,执意背负起另一副私自闯入他生活的病弱身躯,那么,就连他仅剩的率性洒脱也将泯灭于沉重的现实。
假如这些可以统统弃之不顾,可是,那双迷雾般的烟灰色眼睛向他投来的目光中,哪怕有一丝丝的同情,施舍,都会摧毁他一无是处却又可怜可悲到了极点的一丝自尊。
田云逐不顾剧烈的咳嗽,闭上眼睛,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他的眉头紧蹙着,长睫毛交叠着垂在眼睛下方由经年的病气和失眠造成的明显青痕上,憔悴得有些瘆人。
*
这幅模样的田云逐,比车外的寒气,比呛人的香烟更能冷却姜浔的怒意,摧毁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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