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鸣点头:“苦。”
顿了顿,还想为自己偷懒找借口:“人得吃点苦,太舒坦的人生没意思。”
“所以主持人都不干了,跑来当工人?”
刑鸣笑了笑,当着崔文军的面掏空了全部口袋,拿出里头的手机、皮夹、一版药片和一支钢笔,说,没有录音笔,没有针孔摄像机,我就是来跟你聊聊。
这是三天相处一同挥汗的交情,崔文军不再对一个记者设防,他告诉刑鸣自己干装卸工,有时也开牵引车,一天收入一百出头,而一个周期的同性恋矫正费用是五万多。
刑鸣微微皱眉:“不吃不喝,一年半都白干了。”
一个老子口中的儿子得出色成什么样?崔皓飞聪慧善良忍让勤勉孝顺,各种美德咸集一身,崔文军谈起儿子来滔滔不绝,刑鸣便耐心倾听,偶尔顺着他的话也夸奖两句。
两个男人相谈甚欢,气氛很好,崔文军的每条皱纹都因笑容舒展,每根白发都闪闪发亮,但他仍深信喜欢同性是一种疾病,也认定家丑不可外扬。
对于这世上的一部分人来说,性取向这个问题生死攸关,没有理解,没有退让,而是鸿沟天堑,一步不可逾越。
刑鸣发现自己没法说服对方,决定换一个谈话思路。
“你知道持刀伤人要判几年吗?”
他吓唬他。
崔文军突然木起一张脸,接着失声大哭。
刑鸣慨然,这是一位父亲的眼泪。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乘胜追击,可以哄他,诈他,可以吹嘘自己救了陶红彬一家人的性命,也可以借那件旧事深入,说媒体能够煽动群众干预司法,免他儿子的牢狱之灾。
但他没忍心。
他敬重这样一位父亲。
刑鸣决定不再拣对方最软的地方下刀子,留下自己与阮宁的联系方式,告诉他,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电话,找不到一个,找另一个也行。
带着满心的挫败感回到旅馆,阮宁说台里又来电话催了,这回是老陈,让他无论如何尽快回电,说他们再不回去,《东方视界》的第一期就得开天窗。
刑鸣“嗯”
了一声,没找老陈却一个号码拨到虞仲夜那儿,他手上其实还有一套备选方案,但进度拖延成这样,怎么也得给领导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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