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涓暗自攥紧了拳头,却将身体躬得更低更恭敬,不疾不徐地说道:“公子,韩必然不敢偷袭,请您务必放心。”
“庞将军,”
公子申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用高高在上地姿态问道,“桂陵之战您也是因此失了大梁。
短短数月,您已然忘记了吗?”
庞涓心里头已经把这个蠢材从头骂到脚趾,但是他一向忍得住,这一次也不例外,面上依旧平和道:“桂陵之战是齐军偷袭,这一次却是韩,齐与韩之兵力并不是一个层次,且韩国畏惧魏,恨不得将祸水东引,只求苟且偷生,没有可以进攻大梁的士气与决心。”
“公子,请务必戒骄戒躁,为将者最忌首鼠两端,我们已经行至此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只有将齐铲除,才有可能收复韩。”
公子申为人急躁,游移不定,今日还想日行百里和大齐正面交锋,明日就又开始担忧大梁的安危。
实在不是一个当将军的材料。
且还带来了一个狗头军师,玩弄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套。
庞涓虽然是上将军,在这一仗中掌管着军权,但是身份却还在公子申之下,不得不伺候着这个主子,毕竟也是武将,积攒了几天的怒气在言语中稍微带出来了一点,一下子惹到了公子申,这位太子讥讽道:“如今告诉我齐与韩不是一个层次,当年为何不说?你不是一直看不起齐国的军队吗?怎么还输得如此痛快?”
“你最看不起的齐,直取了我大魏都城,你的同门师兄弟,被你陷害断了一双足的孙膑,把你杀得毫无反手的余地,我三万英儿就因你而死,庞将军,你不是厉害着呢吗?你的本事呢?”
庞涓没有说话。
仍然低着头。
公子申伶牙俐齿,口业造了不可胜数,此时瞥了他一眼,接着道:“您在算计什么呢?是也想把我送到父王手下,让他断了我一双足吗?”
这件事,除了公子申,恐怕也没有人敢如此痛快地说出来了。
庞涓自然从来不肯承认,但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太子,他只能忍耐。
本来他不需要忍耐这些的,他能磊落地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偏偏孙膑没有死,然后将他推向了这样的一个深渊之中。
就算是因为无妄之灾被魏王斩断双足,从此成了一个残废;得知这一切都是自己兄弟的嫉恨;被下毒,关进猪圈,孙膑也活了下来。
甚至还真的投奔了齐国,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
却让他被世人嘲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孙膑没有死,也没有被逼疯。
公子申嗤笑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帐。
此时时辰已到,军队正在整装等待出发,因为人数过于多,所以非常混乱。
他一出去被一个士兵撞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嘴不自觉地张开,慢慢地,缓缓地佝偻起了腰,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呻吟。
那士兵的帽子戴得遮住半张脸,脸颊上有一道长长地伤疤,擦身走了过去,公子申企图抓住他,但是因为腹部的剧痛,而失去了力道,跪在了地上。
这时他身边有很多来往的士兵,但是大家好像都没有看到一样,直到他倒了下去,腹部的伤口流出血流了一地时,才涌了上来。
公子申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着那个行刺的人逃跑的方向,嗓子里发出“嗬——嗬”
的声音,他不知道有没有人为他追,因为他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赵政躲在一棵树后,将带血的匕首随手扔了,用树叶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然后扯下了阿九给他临时贴在脸上的一道伤痕,扔了不合适的帽子,转身回到队伍中。
“你刚去哪了?刚发干粮了,我给你留下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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