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叁搓了搓手,道:“是季将军找到最近的暗桩,让我们过来接公子回京的。”
梁齐因一愣,想起许久之前他随口跟季时傿提到过几个暗桩的位置,没想到季时傿真的记下了,还用在了他身上。
过了会儿,陶叁忽然支支吾吾道:“公子,那啥,您不在的时候,夫人来找过您一趟……”
梁齐因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陡然听到陶叁这么说,一时没听明白,“谁?”
“夫人……”
梁齐因倏地怔住。
自从十六岁生辰之后,他一年见母亲的次数可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尽管他每日晨昏定省,但也基本只在院外,从未踏足过母亲所住的地方,只偶尔有几次能看到人。
他只能尽量避免出现在白风致面前,明明是亲生的母子却仿佛隔着血海深仇一样,他从幼儿长到成年人,白风致没有再像最初几年一样疯狂地想要杀了他,但也依旧厌恶他。
“娘找我……做什么?”
陶叁抹了抹额头,“不、不知道……夫人看上去挺和善的,我跟夫人说公子不在,她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梁齐因张了张嘴,犹豫道:“娘最近怎么样了?”
“跟从前一样,每日都去佛堂诵经,有时候也抄经书,不过最近半个月来,好像迷上养花草了。”
“养花草?”
陶叁点了点头,“是啊,我远远瞄了两眼,夫人院里种了许多花,我听说夫人还经常向府里的花匠请教技艺呢。”
陶叁继续絮絮叨叨道:“可能人年纪大了心境也与以往不同吧。”
梁齐因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他本来不奢望母亲能接受他什么,但如今竟然冒出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来,他这辈子是不是还有可能再叫一声母亲。
————
季时傿等人抵达蜀地后,光是给各个流民发放身份文牒,划分土地就用了好几天,接待他们的是泸州的官员,大概温玉里提前打点过,徐家的人也主动过来帮助流民义诊。
也是因为有他们,哪怕这次水灾那么严重,也一直没有出现瘟疫过,死亡人数尽可能地控制到了最低。
亲眼开着荒凉的田地在百姓的耕种下,逐渐翻出湿润的土壤,房屋一个接一个地建造起来,尽管播下的种子还没有发芽,尽管屋顶还没有盖好,季时傿站在一望无际的田埂上,却仿佛已经闻到了淡淡的麦子香。
是生机。
西北的通商路发展得很好,渐渐有胡人和洋人往中原腹地经商,季时傿在蜀地见到许多金发碧眼的洋人,都是从西北的通商路看到了商机,才愿意继续东行的。
有些洋人还带着种子过来,季时傿在西北见到过许多,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蜀地能不能种植,她每日混迹在各个商摊前,某一日偶然发现一名洋商人鼻梁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水晶一样的透明圆片。
圆片边缘打孔,穿了根绳子绕到脖颈后,中间有个弯曲的凹槽,正好可以架在鼻梁上,也可以挂在胸前。
季时傿以为是什么时兴的装饰品,盯了好一会儿,盯到那个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用着磕绊的中原话问她,“这位小姐,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季时傿指了指他鼻梁上的东西,“你戴的这是什么?”
那个洋人中原话说得不好,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能摘下来给她演示道:“这样可以见、见得更……”
季时傿咂摸了半天,对着圆片看了两眼,才明白过来,“哦!
可以看得更清楚是吧?”
洋人点了点头。
季时傿将圆片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上,远远透过它似乎真得能更为清晰地看见掌心的纹路,她蓦地心一跳,如果梁齐因戴这个,是不是看东西可以不用那么费力了?
一旁的洋商人见她莫名其妙开始突然发笑,惊道:“小姐你……”
岂料刚开口,季时傿便一把擎住他的手臂道:“能卖吗?卖多少?您说个价吧。”
这种东西本来价格就很昂贵,制作起来也不简单,西洋那边只有富人或是贵族才用得起,那个洋商人本来一开始不愿意,季时傿见状,咬了咬牙,把她统领西北几年来攒的钱全部搬出来,才从那个洋人手里买走了这个以后普及起来被叫做“叆叇”
的东西。
她一边喜滋滋地收好,一边又忍不住可怜她那见底的积蓄,最后只能安慰自己,等回了京,一定要狠狠地从梁齐因那里榨一笔!
作者有话说:
叆叇其实就是眼镜啦,但我查了资料,眼镜最早起源到底是中国还是外国一直有争议,这里为了剧情合理就用外国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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