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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兄长这般说,杜言疏也不便再挽留,与杜引之送他到归荑园外,心中却疑惑,为什么兄长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还拿出裴匀做理由定要离去?全杜家庄人都晓得,即使裴匀死皮赖脸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甭想进得了归荑园一步。
杜言明转身离去之前,再一次叮嘱道:“言疏,姨母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杜言疏语调平缓道:“兄长放心。”
杜言明点了点头,望了望清逸俊朗的小侄儿,又瞧了瞧淡漠出尘的弟弟,三年时间,引之竟比言疏高出半个头了,觉着十分有意思,竟忍不住莞尔一笑。
“……”
“……兄长为何发笑?”
杜言疏实在憋不下去了,自从引之回来后,兄长就一直笑,笑笑,笑笑笑,还笑得十分有内容的样子。
杜言明淡淡的哦了声,欣然道:“瞧你们叔侄情谊深厚,我觉着十分欣慰。”
“……”
“侄儿定会好好伺候小叔,和二叔。”
杜引之倒是很‘合时宜’地插了话……
“……”
杜言明笑也笑够了,踏着夜色终于离开了归荑园,一路上似有所感,原先一直以为,陪在言疏身边,与他最亲近之人,会是作为侍见的柏旭,果真世事难料……
也好,侍见虽有血绊相连,却终究是要替主人奉上性命的,惦念太过,反而自伤。
思及至此,杜言明微微垂着头,如水的月色漫过石头小径,明如镜,寒彻骨,想来明儿定是暖阳融融的大晴天。
即使知晓月色正好,他却不敢抬头看一眼。
曾经有个人与他说过,冬夜里清冷的月光落下来,心中的思念便再藏不住,简直无处可逃。
原来是真的,月色苍白又寒冷的夜晚,会让人觉得凄凉呢。
……
终于又只剩下杜引之与小叔两人,他松了口气,撤下恭敬谦和的面孔,换上暖洋洋的笑,继续刚才被硬生生吞到肚子里的话:“小叔,晚上想吃什么?”
杜言疏不理会他的发问,眉头微蹙,语气淡淡的却很笃定:“引之,今晚就别折腾晚饭了,赶紧去收拾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启程去浣青城罢。”
杜引之愣了愣,比起问为何而去,他第一反应是:“小叔与我一道儿去么?”
杜言疏沉吟片刻,道:“浣青城戚氏家主戚夫人,也就是你姨姥姥,因为没见过你,想瞧瞧,你理应去陪她过个年,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杜引之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毫不掩饰失落道:“我先去准备晚饭,再收拾也不迟。”
杜言疏看他无精打采的背影,好气又好笑,他这侄儿画风太不稳定,在人前永远一派得体沉稳的作风,在他面前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喜怒哀乐全然不知收敛。
虽然有些愁人,却也不算讨厌倒是……
两人默默无言吃罢饭,杜引之默默无言收拾了碗筷,杜言疏默默无言回屋打坐入定,杜引之默默无言经过小叔的房门口,默默无言望了眼,离开,默默无言回随室收拾包裹。
杜言疏全瞧在眼里,看破不说破,权当不知晓,敛息凝神修复灵脉。
月上中天,杜言疏有些乏了,收敛灵力睁眼后发觉已过子时,料想引之已经睡了,便唤灵奴端来热水沐浴。
人躺在热水里,神经松弛的状况下容易瞎想,许多白日里在心中一笔带过的念想,被热水一泡便翻涌出来折腾不休,他仔细琢磨了一番,这食人魔姨母定不会无缘无故让引之去浣青城,要想看这甥孙,早两年便看了,为何等到今日才突然急急让他去过年?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杜言疏越想越放心不下,不知是泡在热水里太久还是内心着急,他这寒凉体质的人额角竟微微渗出汗来,神思恍惚心不在焉,不知不觉这个澡一泡便泡了半个时辰。
忽而听到一阵极轻的敲门声,杜言疏心下一惊,按理说夜深人静,他的五感也还算灵敏,有人走到近前,不应该敲了门才察觉,要么是因为他方才想得太过投入,要么是对方修为灵力已远在自己之上。
旋即是极柔和的询问:“小叔可歇下了?”
杜言疏迟疑了片刻:“进来罢。”
门外的杜引之也迟疑了番,推开门,即使已有心里准备,看到坐在浴盆里的小叔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燥得满面通红。
氤氲水雾中隐约可见他细白瓷似的肩膀,微湿的长发拢到一边,白皙修长的脖子在柔和的烛火下泛着粼粼水光。
对方心念已动,杜言疏却全然不知,懒懒的靠在木桶边缘上闭着眼,心不在焉道:“明日要早起赶路,怎么还不睡?”
杜引之定了定神,坦言道:“就是想着明儿要出远门,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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