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八月,即使是晚风,依旧是潮热的。
汗珠从鼻尖滑下,衬衣的后背都打湿了,她的眼神反而镇静了下来。
“沈先生真的认为你的那些过去知之者甚少么”
云知向他,“别人只是不在你面前提及而已。”
当年他连夜逃婚,即使将军府与亲王府竭力将这件事摁了下去,仍有不少风言风语流传于北京城的街头巷尾中她本是京城权贵中的天之骄女,成亲半年已极少出门,饶是如此,每每回娘家探亲、抑或是进宫参宴,但凡露面于人前,耳根子从未消停过。
有同情她者,有巴不得瞧她笑话者,便是在她跟前义愤填膺撺掇她作废婚约的人,也未必是真心盼着她好。
那短短半年,她尝尽了前头十五年都没尝过的人情冷暖,如今沈一拂竟然理直气壮地同她说“除近亲之外,无人知晓”
也是。
他漂洋过海回国,也不知是她死后多久的事了,满清政府都垮了,众人自顾不暇,至多见他有点愧疚,安慰他一句“逝者已矣,人要往前”
,谁还有闲心同他聊那些陈年旧事
“就是听我姐姐说的啊,她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云努力扮出一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的神情,“我原也不知真假,沈先生来追问我话头的缘起,怕是问错人了吧”
她心想我只说姐姐,并未说是哪个姐姐,想来他也不会真的跑去问楚仙或幼歆,即便有万一,她再诓说是早年从大姐姐那里听来的,反正死无对证,他又能如何
前一刹,沈一拂以为捕捉到了什么痕迹,听完她对话,又觉得一切根本无迹可寻。
路灯昏暗,照不亮他的眸,沈一拂神色飘忽了须臾,平静道“说的也是。”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不时有车辆穿过,云知唯恐要被自家人瞧见,便也没去留心他的表情,只道“今天多谢沈先生相送,我该回家吃饭了。”
说罢,飞快绕开,头也不回地奔回家中去。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迈开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整顿晚饭,云知都心事重重的。
她只觉得自巡捕房外遇上沈一拂后,种种言行都颇为反常,尤其是那句“哪家派来”
,像是嗅到了什么危机似的。
幼歆瞅她光舀汤不吃饭,“你是不是在苦恼考试的事”
云知回过神来,“什么”
幼歆说“我听说这次的考试只不过是摸摸底,犯不着太紧张。”
楚仙不咸不淡说“摸底考对已经过了入学考试的学生来说,是只排个名,但五妹妹既没参加入学考试,连特招生的测验都没有合格,如果摸底考再砸了,恐怕当个旁听生都难。”
幼歆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些,她诧异盯着云知“不会吧,特招不就是走个过场么这你都没过”
“”
并不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好么。
以往林赋厉听到这里会说一句“无需操心大伯来办”
之类的话,这次他大抵也有些无奈,只瞪了楚仙一眼,多余的话也没说。
云知尴尬扒了两口饭,早早回到房间,洗了一把脸,打起精神来温。
是了,考试在即,囫囵吞枣都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揣摩其他不得解的难题。
那之后大半个月,她连大南大学都没去过两次,也没再见过沈一拂。
待到考试那日,她早早到临考场,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大考,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专注,直到迈出教室,心脏仍在扑通地跳。
除英文外,其他几门几乎填满,文章写得也算卖力,至于能否过关,还得在家等通知。
云知心中没有底气,此后一周时间,等得颇是煎熬。
沪澄既为上海首屈一指的中学,各方面的仪式感也紧随高校的步伐包括录取通知,据说也是要亲自邮送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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