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蒀和蓁娘在皇城东南角的承福坊租赁了一座小院子安顿下来。
那里离春明门非常近,也不用穿过前朝皇城,往来便利,他们搬家时我还去过一趟。
虽然有了出宫令牌,但每次出入宫城所为何事、去往何地、多久回还都需登记在册,我也不好三天两头没事就往外跑。
我跟蓁娘约定,以后每旬去找她一次。
蓁娘告诉我,聂蒀安排了两个人盯着孔六包氏夫妇,但是他们俩平日都在国公府中当差,鲜少受派出门;五里庄的乡亲说孔六家境贫寒,家里只有两间土坯茅草屋,贪恋国公府富贵安逸,整年也不爱回来,所以线索很难找。
我在姑姑灵前把聂蒀的事告诉她。
原本靠我一个人,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能力与祖父、与全家对抗,但现在有了聂蒀,他还是姑姑的旧识,我又觉得看到了希望。
“姑姑,你知道吗,”
我点燃香对她说,“原本他有可能成为我姑父的。”
姑父,这个词在我脑中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映像。
幼时我想象的姑父,大概就是聂蒀这样,年长,慈爱,呵护姑姑,又有魄力担当,与她夫妇恩爱,对我友善温和。
而不是一见他就要下跪,每句话都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了半个字便要连累许多人。
我实际上的姑父如今躺在清宁殿里,回宫数日,我都没有勇气去拜见他。
在家时一直听不到永嘉公主的消息,不知她是否安好。
我去了昭阳宫两次,她居然都不在。
宫人说这个月里公主经常出宫,有时还在外面留宿。
我问她知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她说好像是兴艺坊的邵府。
邵府?邵东亭?公主怎么会去他家,还留宿?
第三次去终于见着了公主,她刚从宫外回来,面有倦色,我忍不住问她“公主这是……”
“去看了邵郎中,”
公主对我并不避讳,直言道,“他在清河苑为救我受了点伤,今日终于痊愈,以后不必再去了。”
公主营帐在半山,邻近山火火源,而邵东亭住在山脚,他怎么会去救公主,还受伤了?不会是想趁机英雄救美,结果反而弄巧成拙吧?
我对这个人偏见太深,恐怕无法改观,还是不要对他们的事多加置喙了。
我对公主说“公主奔波劳累,请回昭阳殿歇息,我改日再来拜访。”
公主拉住我道“不乏,我了却了一桩负累心事,心里头反而松快了。
最近因为邵郎中的伤情紧要,对皇兄疏于关切,你陪我一同去看看他吧。”
我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不知公主觉察出来没有。
陛下居住于清宁宫。
清宁、坤宁、燕宁乃后宫三大殿,原本清宁与坤宁是帝后居所,但自从武帝开始于宣政殿燕居,后世子孙为表勤政也纷纷效仿,清宁宫便闲置了,只有皇帝大婚才会在此处行礼。
虽然宣政殿不如清宁宫宽敞华美,但那里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力核心之所在。
就像信王与陛下,虽然名义上陛下仍是大吴的皇帝、天子至尊,但其实江山权位已经不属于他了。
仲春天气早已回暖,清宁殿里却依然门窗紧闭,帘幕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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