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到了年下。
入冬后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每每到了夜里即便燃了足够的炭盆,可宝鸢还是觉得有些冷,山中冷寂,到了夜半时分总有狼嚎声传来。
才来的那些日子,宝鸢日日担惊受怕的,生怕有狼饿了会跑到村子里觅食。
可现下住了大半年,早已习惯了。
大槐村的人不多,却都是极为善良的。
眼瞅着她月份足了,前两天逢双日子,村子里有人去赶集,不光帮着她买了些生活用品,还捎带手将隔壁村的稳婆给请了来。
是夜,狂风大卷,风声似是女人的呜咽般自门缝钻了进来。
如今身子重了,睡觉也是睡不安稳。
刚睡着,便做了个梦。
梦中姜行舟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银白铠甲,铠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他似乎在打仗,周围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男人的脚下堆积了无数的尸体。
忽的有一只利箭射来,直取男人的心口。
“小心。”
宝鸢惊呼一声自噩梦中醒来,跟着下腹处便传来了坠胀感,一波强似一波。
稳婆姓钱,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接生婆了。
她听到屋子里传来动静,便点燃了油灯,走了过来,见宝鸢双手抚在凸起的肚子上,又满头大汗,忙道:“聂娘子且别害怕,女人生孩子都是一样的,你且先放缓呼吸。”
钱婆子安慰了宝鸢,又去叫醒了邻居。
这一闹腾,村子里但凡生养过的妇人皆都赶了来,烧水的烧水,劝慰的劝慰,一时间屋子里站满了人,倒是驱散了冬夜里的冷。
疼。
宝鸢只觉疼的快死了。
她从未想过生孩子会这般的疼,她疼的哭了起来,直叫着娘。
一旁的妇人握着她的手,急声道:“聂娘子,你想想你孩子那战死的亲爹,这孩子可是他唯一的骨血了。”
宝鸢的眼前迷糊一片。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姜行舟,男人依旧寒着一张脸,“生孩子能有多痛?忍忍便过去了”
,又说,“旁的女人生孩子怎的未见她们寻死觅活的叫喊个不停,偏你矫情。”
男人的话似是刀子一般刺进了她的心。
疼到极致后,她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
“姜行舟,我恨你。”
再然后便是长久的晕眩,耳旁似乎有婴孩的哭声,可是她累极了,此刻只想睡觉。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宝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晓得外头天还是黑的。
似乎有冰粒子打在了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放了爆竹一般。
不知有谁喊了一句。
“下雪啦。”
有人将孩子放在了她的身旁,婴孩皱皱巴巴的一小团,许是闻到了她的味道,小嘴不停的动着,宝鸢的心忽的就化作了一团春水。
“是个大胖小子呢,聂娘子真是好福气啊,孩子他爹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眼瞅着天快亮了,又下了大雪。
众人也不放心让宝鸢一个人在家里,于是便窝在房间里说话。
“我昨儿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听闻又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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