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倌双眉竖起,哼了一声,说道:“身价身价,他们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什么都买得到!
不要脸!
那等无赖子弟,就爱跟男旦厮混!
你可知道臧家班的臧清倌一夜要多少钱?”
楚瀚摇头表示不知。
红倌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臧清倌的一夜要两百两银子!
比珠绣巷多娇阁的头牌花娘方艳艳还要贵上足足两倍!”
楚瀚心道:“你的身价,恐怕也不遑多让。”
摇头道:“身价还是其次,他们若发现你不是男旦,事情可不易了。”
红倌当然知道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却做出满不在乎的神气,对他扮了个鬼脸,笑道:“我们一个假男旦,一个假太监,也不知谁比谁糟些?”
楚瀚望见她调皮的神情,也忍不住笑了,辩解道:“我才不是假太监呢。”
红倌嫣然而笑,说道:“是,是。
咱们都是真的,谁也不是假的。”
披散着长发,站起身来到床边,一头滚倒在床上,踢了鞋子,说道:“今夜连赶三场,唱了几出大戏,《泗州城》、《打店》、《打焦赞》全唱了,可累坏了我。”
楚瀚此时对戏曲已通熟了许多,这几个戏牌他都听过数次,笑道:“你又扮水母,又扮孙二娘,又扮杨排风,今儿可撒够了泼,过足了瘾吧?”
红倌笑道:“可不是?要有人给我捶捶腰腿就好了。”
楚瀚一笑,说道:“乖乖趴好了,待我替你捶捶。”
红倌一听乐了,笑嘻嘻地道:“当红小宦官替当红武旦捶腰腿,这可不大对头吧?”
楚瀚道:“你不要就算了。”
红倌忙道:“要,当然要!”
翻身趴在床上,任由他替自己捶腰揉腿,一时兴起,随口唱道:“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
云鬟彷佛坠金钗,偏宜髻儿歪。”
楚瀚自从听过红倌的《泗州城》后,便时时跟着小麦子出去听戏,这红极一时的《西厢记》自已听过了许多回。
红倌唱的正是第四本中的精彩处,张生和莺莺夜半偷会,结下私情。
他忍不住接口唱道:“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
不良会把人禁害,咍!
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红倌咯咯而笑,啐道:“小子使坏!
上回你说听戏不多,这会儿你可成了精啦!”
楚瀚也笑了,手里替她捶着,口中低声道:“你房中好香。”
红倌闭着眼睛,说道:“是我房外那株夜来香。
我爱极了,谁也不准动它。”
忽道:“我听说紫禁城东华苑里,有株非常名贵的夜来香,是南方进贡来的,香气清雅极了。
一到晚上,整个东华苑都是它的香味儿。”
楚瀚道:“我知道。
那株花树的香味儿确实清新得很,奇的是愈高枝上的花儿愈香,顶上的几束更是芳香无比。”
红倌奇道:“你怎么知道?”
楚瀚微笑道:“我闻过,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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