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苕直言不讳的说出了骆炜诠的死因,他并不会感同身受地同情她。
“孽障。”
凌文袤眯起眼睛重复念出二字,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骆苕,冷到极点,“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个什么样的孽障。”
又字字玑珠直击人心,“空口无凭毒杀皇帝的事,你也只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你若真敬爱自己的父亲,当察觉有人已经对他下毒手,怎会无动于衷,换做是我,纵然鱼死网破也要将那贼人灰飞烟灭。
恐怕是你太糊涂忘记你父亲是如何死的了。”
一字一字提醒她:“你父亲过食丹药,衣不蔽体钻入暴雨之中暴毙而亡,是他咎由自取。”
滚滚前尘将骆苕碾压得体无完肤,她确实空口无凭,但她没有糊涂,赤脚站起来以同样的姿态睥睨着他:“即便空口无凭那也是事实,你可知为何我不选择鱼死网破?”
她自答,“永安五年你父亲称病辞官,卸任小司马上大夫一职,那时的大司马还是骆氏宗亲,永安六年皇太子病重,你父亲在皇太子病重之前便辞了官,打消了父亲对他的猜忌。
皇太子病逝之后,我父亲脾性大变,杀了时任大司马一职的骆氏宗亲,重新启用你父亲这个外臣,接替骆氏宗亲官拜大司马。
再后来白氏六族被夷,我的父亲又开始屠戮宗亲。
待我察觉你父亲利用李潜毒杀我父亲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没有宗族为靠,没有可信赖的世家相助,骆氏皇族大势已去已成定局,我若再选择鱼死网破有何意义?让大嵘臣工得知是你父亲毒杀了皇帝,借由此等名正言顺的理由,让他们与你父亲鼎力相抗拔刀相向最后两败俱伤,最终得利的谁也猜不准会是谁。
反正不再会是骆氏。”
“既然不再是骆氏,于我而言同样无意义。
何不顺其自然让你们凌氏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消歇烽烟,你们凌氏是不是该谢谢我?”
又说,“你不要企图向我脑中灌输模糊我父亲真正的死因,你父亲是惧怕我父亲阴晴不定的脾性,猜不准哪一日会下手杀了他,所以利用李潜入宫炼制丹药先行下了毒。”
骆苕就那样坚定地看着他,“我很爱我的父亲,他给了我儿时无暇的庇佑和无限的尊荣,我也很恨我的父亲,待我羽翼渐丰,他又亲手绞去我的羽翼,断送大嵘,让我沦为你凌宪的玩物。
成王败寇的后果我全然接受,唯独为你生儿育女我分毫都不能接受。”
不堪回的近五年,骆苕回忆不完也道不完,所有的事每个深夜总会从脑海里被翻出来独自消化,用天人的视角反复去谴责自己的无能,又在天亮之后安慰自己不是她的错,当向前看。
她的母亲还在,慕容氏还在,还有那么多如同和她一样的姊妹还在,总要有人得活下去,总要有人得为他人活下去。
“玩物,你倒能作践自己。”
凌文袤推她坐回榻上,胸口开始泛堵,他碌碌无为的几年正是她天翻地覆的几年,但他可以做到厚起脸皮,他淡淡道,“你父亲如何死的,在我这依旧是空口无凭,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也只能算作是你的臆想。”
目光倾斜而下定在她的抬起的眼眸,说:“我在公主府初次挑明身份,只见你有惊讶之色并未见你厌恶,想必你并没当我是仇人之子,依你的性子还肯和我调风弄月,于理不合。”
说完转去一旁,将琉璃灯罩内的烛火一盏一盏灭去,只余一盏,回身拿了干巾随意大力擦了擦丢在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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