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脸烂疮之人勾足倒挂枝头,探臂飞攫,将我又扯衫拽个正着。
情急之下,我拿小刀去戳其手,却被那满脸烂疮之人抓住腕脉,手上一麻,小刀脱指坠落。
当下恒兴正呼休矣,在涕下叫苦道:“完了完了,我气不够用,越吹它越往我嘴里掉落更快……”
小刀从我惊觑的眸前坠落,却扎在孙八郎后股。
孙八郎不由痛吸一口气,呲着牙发出“咝”
一声,猝然吃疼之际,竟将那股绵延至恒兴嘴边的长涕又“嗤溜!”
一下倒吸了回去。
恒兴不禁眼为之直,松了口气之余,惊赞出口:“好家伙!
这都能完全吸收回鼻子里去?谁说覆水难收?这个成语从今天起我要重新审视,刚才真是好险……”
我被抓腕之际,自然而然又使出了记忆中某个人教会我的巧妙解脱之法,晃手反转数下,非但一挣得脱,还顺势给了那家伙眼窝一拳,只听那家伙猝叫一声苦:“打出眼汁儿来了!”
他吃痛松手,我就坠下,瞥见下边有个满头癞疥的家伙伸开手急着要来抱,我连忙发足飞蹬其臂,借势弹身坠离其手畔,不意摔在孙八郎背梁上,压得他刚吸进鼻子的那一大沱浓涕又喷涌而出。
由于我摔得势急,非仅砸出孙八郎刚回收之涕,恒兴在底下也不免被压到吐饭,随即惊叫不迭:“哎呀,怎么又涌出这么多,溅到我一只眼睛摸糊难睁了……”
孙八郎毕竟也算殊属了得,即便在这种接连遭受痛袭的情形之下,他又嗤溜一下将喷涌而出的浓涕吸了回去,仅余“永乐通宝”
那般大小的一团儿夹杂着零星鼻毛粘留在恒兴左眼窝。
恒兴顾不上懊恼,忙着惊呼:“居然还可以做到收发自如?老弟,你这种独特的养气功夫真是令我不得不另眼相看。
当然我也只能‘另眼’了,有一只眼睁不开,勉强张开一点也模糊……”
孙八郎吸涕而起,拔出扎在后股的小刀,呲牙咧嘴说:“你说我有多倒霉?我招谁惹谁了,这跟‘躺枪’有什么分别?”
我伸手接刀回来,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得很!
小刀掉下来了,然后我也掉下来了……”
恒兴乘机跳起身来,顾不上活动手脚,忙着揩眼,皱着眉说道:“有东西掉进去我眼睛里了,哎呀好难受,似乎是一根毛来着……”
随即勉强睁眼一瞧,见随手捡来揩拭的布条儿眼熟,不由一怔,难抑懊恼道:“才剩半条啦?我的丁字布完整的形态上面应该有藤孝大人手书赠送留念的四个字‘雄岳宗英’,它是用来表彰我年年相扑会都不怕被摔,一场不漏、坚持参加的精神,如今只剩下‘岳宗英’三个字,‘雄’字去哪儿了?此种丁字布没有‘雄’字这一块是很难看的,你叫我以后怎么穿出来?”
孙八郎在旁探眼来觑,若有所思的说道:“‘岳宗英’三个字听着还不错呀,或许可以给我,写诗给诗会出专集发表的时候用来当笔名。”
“给你拿去当墓碑志好了,”
恒兴脸色一沉,按刀说道,“我可以亲手给你墓石上用宝刀刻写‘岳宗英’三个字,你看怎么样?”
当时我还不知道,后来“岳宗英”
成为我们这伙人爱用的化名了。
就跟杂贺一伙的“孙市”
差不多,常听人说或许“敬灭”
也如此,但也不一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岳宗英”
这个名字不只恒兴、孙八郎先后使用过,就连正信、正纯父子,以及景隆他们,包括黑眼圈之人也用过。
甚至三河那帮家伙一起到伊贺险境玩“穿越”
的时候,他们当中也有人留过“岳宗英”
之名。
据说数正出奔的途中,起码也用过一次,在率人去追他的时候我发现了,只笑而不语,让他跑掉。
片桐被有乐的儿子追杀逃回老家的路上也使用过,然而却是这个名字最后一次出现。
我扯了块布片儿给孙八郎敷药止血之际,恒兴忽有所见,越发懊恼道:“咦?那不就是我失去的‘雄’字么,怎么贴他后股去了?这家伙哪有一点英雄气概,就会哭鼻子……”
树上那满脸烂疮之人同树下满头癞疥的家伙猜拳,划了好几番之后,桀然笑道:“三盘几胜啦?还是小妞儿归我,那两个傻瓜归你。
如果要我帮忙,他们的牙齿得归我。
俩只肥羊养尊处优,牙口看来还保养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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