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草帽的妇女同志掀了掀眼皮,回以一个你以为的眼神,“公社干部可不想管这个呢,人家是从军队回来的,上头有人,况且也不是咱丰谷乡公社的人,公社干部管也管不着啊,还是他们队长同情马水根,放假让他们去外乡找人,无论怎样,那娘三在这生活了几年,总该有个交代。”
“他去了吗”
想到那个瘦削的身形,薛花花觉得他不会去,果不其然,对方摇头,“马水根说强扭的瓜不甜,不肯去,天天在地里干活呢。”
薛花花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些什么,弯腰继续割猪草去了,聊完马水根的事,两人又聊其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产队就没啥秘密,薛花花多是听着,不怎么搭话,割完这个地里的猪草,她和李雪梅又去其他地儿,走了两步,就听李雪梅感慨,“这年头,真是人善被人欺,马水根我听陆明说过,有次小明和村里的几个娃撬折耳根撬到那边,其他人骂他们把田埂撬断了,恐吓小明不让他们回家,还是马水根送他们回村的,想不到他会遇到这种事,婶子,你还记得咱村里的英子不”
“咋不记得,村里现在还有人说卢红波呢,自己有儿子女儿不好好养,掏心掏肺给别人养,刘华仙记他的情不。”
每个村里总有那么两个极品,她们村就属卢红波家里最热闹了,自刘华仙嫁进村,卢家就没清静过,以前是卢红波不爽就拿英子妈出气,如今报应来了,他敢不干活,刘华仙就不给他饭吃,不仅不给他饭吃,他老娘也没得吃,时间久了,他老娘记得英子妈的好了,可那又怎样,人在的时候你天天骂,现在可没人给你骂了。
说起这些,李雪梅又是番感慨,想到刘云芳,她也头疼得很,刘云芳和几个嫂嫂闹掰后,隔三差五的来陆明跟前哭,要不是她态度坚决,陆明恐怕早抵不住她的眼泪攻势了,好在刘云芳懂得收敛,不敢在她面前大吵大闹的,“有刘华仙做对比,我觉得我婆婆算好的了,她知道我不好说话,再不满意也不敢背后搞小动作。”
要不是有小明,很多事她不会斤斤计较,她忍忍就过去了,但孩子不同,不引导孩子往好的方向走,自己废了不说,以后很容易误入歧途,刘云芳可能觉得没什么,她不能接受,她的孩子,即使不能成为优秀的人,坚决不能拖后腿。
“你妈比刘华仙明事理多了,不说别的,你哪回她拿糖出来没给东东的”
小明还小的时候,刘云芳啥都护着他,恨不得把其他人牙缝里的东西也挖出来给小明吃,自从李雪梅把小明带去学校不给她带后,刘云芳就大方了很多,当然,她给东东糖吃肯定会含沙射影骂两句,东东什么性格,人小鬼大,心情好就做个鬼脸糊弄,心情不好接过手就扔了,刘云芳是巴不得东东不吃她东西的,奈何小明在旁边,东东往地方扔他也跟着扔,刘云芳没法子,骂也只敢小声骂了。
“她还不是怕小明跟他怄气”
李雪梅无奈地说。
说来也怪了,刘云芳的厉害是出了名的,偏偏拿小明没辙,而小明呢,小时候任性不懂事护食,上学后就变了,尤其听东东的话,便是大些的西西,小明都不咋听他的。
“你婆婆心不坏,就有时说话不中听,我她这几年也明白了,你们几妯娌啊,还是你最孝顺。”
薛花花不是故意说李雪梅好话,刘云芳和其他几个儿媳早几年闹得太僵了,加上刘云芳偏心小明,她们心头更不满,除了李雪梅,刘云芳说话估计都没人听的。
“她毕竟是陆明亲妈,陆明对我好,我总不能以怨报德。”
人与人的关系都是相互的,陆明心地善良,凡事迁就她,她对刘云芳好没什么,只有不牵扯到孩子教育,她都不是问题,这方面,薛花花肯定比她得明白,要不然,不会毅然决然的要扫盲,要陆德文他们读,甚至,她不禁好奇,陆明文和陆红英迟迟不处对象,会不会是薛花花另有打算。
她和薛花花没什么不能说的,心里有疑问,她便问了,估计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薛花花愣了会儿,搁下箩筐,抬脚走进地里,“我哪儿有啥打算,只是觉得结婚太早不好,我啊,希望他们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浑浑噩噩觉得身边人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这世上,没有该不该做的事,只要不犯法,在道德约束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到这,薛花花决定和李雪梅透个底,“老实和你说吧,我觉得形势不会一直这么下去,国家在发展,需要方方面面的人才,可你每年回城读的工农兵大学生才多少我们的国家地域辽阔,那点人才怎么够”
李雪梅露出错愕的表情,同样的话,老爷子在的时候也说过,所以老爷子劝她别丢了本,别困在眼前舒适的生活里,否则日子久了,自己的眼光会越来越狭隘,人,只有站得越高才能得更远,不能被短暂的黑暗蒙了眼,要坚信黎明终究会到来。
那时她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并没细想老爷子说的黎明是什么意思,这时听薛花花说起,她如醍醐灌顶,想想又难以置信,“婶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下意识的以为罗梦莹信里说了什么。
薛花花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能知道啥啊,就是了几本国内情势的籍有点感慨罢了,那几本还是你给我们的,你不记得了”
最迟3个月,高考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了。
“有印象。”
李雪梅也翻过,她没认真分析过而已,“婶子目光长远,我相信婶子的判断。”
两人相视而笑,没有再聊这件事,不过回到猪场后,明显感觉李雪梅对本上的知识更认真了,薛花花做了个学习计划,要求陆德文和陆明文他们必须跟着学习,有次掰玉米回来,兄弟两累狠了,坐在凳子上就睡着了,薛花花叫醒他们,陆德文惺忪地问薛花花,“妈,为啥我们还得天天学习啊。”
薛花花抱着猪草准备喂猪,没有发火,和陆德文开玩笑说,“都知道咱猪场的猪长得好是因为偷听你们学知识的缘故,你们不学习,猪肯定长不好啊。”
薛花花把猪草撒进猪圈,语重心长的语调继续说,“老大,你得努力,身体上的疲劳是能战胜的,想想你刚开始挑粪,走两步肩膀就破了皮,你坚持几天不就没啥事了现在再让你挑粪,你是不是觉得很轻松”
这话是事实,挑粪在陆德文来真不算累活了。
他强撑着睁开眼,摇醒昏昏欲睡的陆明文,催促他赶紧学,随即想到什么事不对劲,转身去薛花花,她弯腰又捧了把猪草撒进猪圈,个子不高,仍旧上去精神得好,他抵了抵陆明文胳膊,“老二,咱妈好像不对劲啊。”
眯了会儿,陆明文脑子还没清醒过来,擦了下嘴角的口水,问陆德文,“咱妈哪儿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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