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记忆开始,陪着他最多的不是母亲,也不是父亲,而是钢琴。
大抵哪个孩子从一开始都是不愿意被强迫着去做些什么的,天性正在萌芽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自由,又怎么能忍受桎梏呢?
只是在他四岁那年展现了远超于同龄人的天赋时,从此便不是自由生长的命脉了,他已经被固定在‘钢琴’这个框架里,枝桠都被修剪好了。
在贺闻朝的童年记忆中,出现最多的画面除了父母的争吵,就是白若眉近乎于强迫症一样的逼他练琴。
曾经一度,他很怨恨钢琴,是从生理上的厌烦,每天坐在琴凳上练习的时候都油然而生的想把每个琴键拔掉,摧毁。
后来,他才学会和这个注定要与自己毕生依偎的物事和解,并从音乐中寻求慰藉,希望,自娱自乐的交流。
贺闻朝逐渐意识到,有些事是只有长大后才能发现的。
譬如十岁以前,他对黑白键的恨意是投射进去对父母的不满——他讨厌被强迫,也讨厌他们总是不合,让家里变得乌烟瘴气。
但等他们真的分开了,周遭却也变的无边孤寂。
原来无论怎样家毕竟是家,那一刻开始,贺闻朝才知晓自己是真的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从那以后,他弹钢琴的心境也有所不同。
白若眉不再时时刻刻的逼他,监督他,可他已经学会了自己监督自己。
因为比起周围人或事,钢琴带给贺闻朝的寄托感反倒更多。
就像是一片污糟中难得的净土,他甚至开始讨厌有人打扰。
白若眉和贺坤在离婚之后反倒比以前对他更殷勤,更嘘寒问暖,两个人一个赛着一个的说爱他看重他,拼命讨好他。
然而只是为了争夺抚养权罢了。
贺闻朝身处其中,作为那个被争夺的‘财产’,只觉得可笑。
他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在想什么。
争着抢着抚养他有什么用?他自问不是个贴心的孩子,总被他们骂是个冷心冷肺的,确实,他连孝顺都算不上。
但血缘这东西就是打断骨头连着
()筋,就算他们哪个没争到抚养权,难不成他以后还能不给他们养老了?
可白若眉和贺坤谁也不肯让步,就像是两只上头的乌眼鸡,一斗就是好几年,一个抚养权官司打了又打,竞争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这种官司里,作为孩子的主观意愿是很重要的,但在两个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面前,孩子的意见就并不重要了。
况且,贺闻朝也没什么意见。
这两个人虽然水火不容,但对他总归不错,小学以前还算是尽到了尽父母的责任。
离婚以后贺闻朝是和白若眉住在一起的,但对他而言,抚养权判给谁都无所谓。
反正只是个空架子罢了,他只希望他们都滚远点。
贺闻朝在中考的时候,特意选了离家最远,也是重点高中里最偏僻破旧的长安街南一中。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为此挨了白若眉重重一个巴掌。
“你!
你知不知道高中多么重要?怎么能选一个这么烂的学校!
()”
她气的手都发抖,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吼:你这是故意气我是不是?连自己的学习都不顾了?∨[(()”
白若眉自己是个把事业看的重于一切的女强人,自然希望儿子也是如此。
眼下贺闻朝这个样子,能不让她大失所望,肝火大动么?
男生舌头抵了抵被打出巴掌印的脸颊,一语不发。
“整天不说话!”
白若眉更气,伸手推搡:“你到底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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