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苏游荡在姚城的街道,晚风吹得她越清醒。
早就准备要走的,不是今天,也是之后的任何一天,她不惋惜,也不留恋,只是有点想骂娘。
怎么也没料到,她在山石的最后一天,留下的却是这么糟心的回忆。
打车来回花了o,还找一肚子不痛快。
开门进屋,江任杰依旧不见人影。
院子里月亮不错,江落苏搬把竹椅出来看月亮,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三千烦恼丝,愣是没一根能缠住她。
凌晨一点,江任杰散了牌局回家,哼着小曲儿进了院子,一抬头,她女儿四仰八叉地躺在竹椅上,脸被头顶惨白的月光照着,像极了凶杀案现场。
江任杰连门都来不及反锁。
他女儿虽然凶了些,但已是这个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他眼泪都酝酿出来了,正要哭,江落苏咂吧声嘴,白天那锅跟她仅有一面之缘的猪蹄这会儿跑进了梦乡,她正风卷残云地啃呢。
江任杰再怎么不靠谱也是个父亲,此刻看江落苏做梦吃的香,想起小时候给她喂食的场景,脸上浮现老父亲特有的慈祥笑容。
“苏苏,吃的什么?”
江落苏还真答了:“大猪蹄子。”
“什么味儿的?”
“香辣。”
“给爸分点?”
“我没爸,”
江落苏说这句的时候已经醒了,睁着眼瞅江任杰:“上回是谁说的?再这么晚回来就不是我爸。”
江任杰嘻嘻哈哈,一点都不为自己信口的誓感到羞耻。
他这张嘴说出的话从不管践行难度,只管说完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急什么,我顶多再活o年,到时候我眼睛一闭,认不认我全凭你做主,你就是拿我骨灰去糊墙我都没法子。”
江落苏白他,眼角眉梢暴露的全是嫌弃,只可惜她今天在桥上跟胡岩吵架已伤了元气,这会儿没精神和她爹斗嘴。
江任杰等半天没听到女儿训他,心里左右不是滋味。
他觉得江落苏今晚的状态有些反常,赏月这么雅致的事,跟她的气质压根不符。
于是他也进屋搬了把椅子,和江落苏并排坐着,胳膊垫着后脑勺,左腿架在右腿上,好不惬意。
初夏,院子里有蝉鸣,一群蝈蝈不知躲在哪儿窃窃私语。
凌晨一点多的农村大院里,一对父女不睡觉跑来院子里赏月,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说吧,生什么事儿了?”
江任杰闭目养神,赏月全靠意念。
明知是浪费口舌,但江落苏实在不吐不快,她心里拧巴得难受,“明天开始你养我,我正式从山石离职了。”
“我养你是应该的。
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老爸我活着,手还能握住牌,你就饿不死,”
嘚瑟完了,江任杰才抓住重点:“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说要等这个洗衣机生产稳定了才走吗?”
“是洗碗机,”
江落苏很无语。
“哦,洗碗机,老爸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怎么,小胡肯放你走?”
江落苏嘁一声,三分肆意,七分漫不经心:“脚长在我身上,由得他放不放。”
“对头,”
江任杰两手一拍,好似这话扎在了他心坎上,“我们江家祖训是什么,金钱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快活死,两者皆可抛。”
定下祖训的那位祖宗正在身边坐着,并且这些年他始终践行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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