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几乎将这几年的泪都流在了这一夜。
薛怀眼眸乌亮,清润如溪。
除此之外,凝结的眉宇里还划过两分无可奈何的叹然。
瑛瑛见他果真持起挺朗的身子往一侧的软榻上走去,才收了泪。
她按下羞恼,顶着那一对红肿如烂桃儿般的杏眸,怯生生地问薛怀:“夫君可要喝水?”
今夜圆房是再不成了。
瑛瑛只能想方设法地在衣食起居之类的细节博得薛怀的好感。
薛怀却不是个事事要奴仆丫鬟们侍奉在侧的人,且此刻的瑛瑛分明还是一副梨花带雨、泪珠半悬的可怜模样,他又怎么肯让瑛瑛为他操劳。
“不必了。”
薛怀温文尔雅地说道。
可当他迎上瑛瑛瞬时黯淡下去的眸眼后,便又添了一句:“我夜间不爱饮水。”
瑛瑛这才点了点头。
新房内一片寂寂。
薛怀和衣躺在软榻之上,屋内女子的气息如秋日里漫天飘舞的飞絮一般,不由分说地便要往上他身上钻去,他实在是避无可避,便只能阖眼装睡。
瑛瑛则褪下层层叠叠的大红嫁衣,卸下了钗环,净了面后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架子床上。
屋内只点着一对龙凤花烛,烛火影影绰绰。
瑛瑛借着这点光亮去打量软榻上的薛怀,只能依稀瞥见他如竹般垂下来的鸦发,拢得无比严实的衣衫,以及那张俊美如玉的侧颜。
眼泪是弱者的武器。
与薛怀相比,瑛瑛就是那个没有退路的弱者。
这一次交锋让瑛瑛愈发确信——薛怀的确是个真君子。
他仁善又大方,温和又容易心软,从不以恶意揣度他人。
可这样的人待谁都是那一副普度众生般的慈和,若是想走进他的心里,却又难上加难。
瑛瑛累了一整日。
躺在榻上不过半晌,意识便渐渐混沌起来,不由得忆起她初见薛怀的那一日。
她正巧去普济寺给姨娘上香祈福,回京时遇到了士子游街的奇景。
枣红色骏马威武庄严地从人群里并列行来,一群珮着簪花的士子们意气风发、风姿绰约地享受着百姓们的瞻仰与夸赞。
里头却有个绯色衣袍的男子最为显眼,他面如冠玉,清濯如竹。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别于旁人的儒雅端秀在。
一老者提着沉重的箩筐挡在了进士队伍的前列,便有巡逻的士兵们要将他驱赶离去,语气狠厉,动作粗暴。
旁的世子们恍若未闻,他却顶着大不韪的险状,从骏马上翻身而下,阻了士兵们的暴行,亲自将那老者送出正街之道上。
后来瑛瑛才知晓,这人就是名动京城的承恩侯世子薛怀,学识过人、品行甚佳,乃是君子中的翘楚。
如今她百般筹谋,终于如愿嫁与了薛怀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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