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固然疲惫,但士气并没有丝毫懈怠。
战场上撤退而溃散的,往往要么是军士本就心底发慌,一听到鸣金气性就散了。
要么就是军队庞大,组织协调不便,莫名其妙就溃败起来。
可如今,我军是两个都不沾。
主帅且去看我军风貌如何,且去看他们队列如何,且去看一看左右地势遮掩如何,心中略想一想就猜得到,他们撤退起来,是定然乱不了的。”
张景民这番话,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没说些什么。
李兴甫的手紧紧捉住椅子的扶手,几乎要把指头嵌进去,眼见着光眼皮子下又被射翻了十来个宁硕兵,终于是开了口:“德辅,我寻思着,我们退一退,梁军也未必就追击,追击起来军阵也未必就乱,倒不如不冒这个风险来得好。
我且问你,若是直接令兵马从山口冲杀出去,究竟有多少胜算?”
张景民心中愈发急躁起来,也愈发恼怒起来。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见这李兴甫到这等要紧时刻还在犹犹豫豫,一瞬间恨不能拔剑斩了他,自己临阵夺军。
但他也当然只是一瞬间想了想而已。
一来,他要是真拔剑斩了李兴甫,只怕也夺不了军,反而是要被一拥而上拿下的。
二来,他理智上也清楚,李兴甫之犹豫和自己之果决都是事出有因。
毕竟,李兴甫并没有自己这种轻松看出军势的本事,又对宁硕前途比自己看重得多。
只是话又说回来,梁军此时显出的破绽不够,强行攻击未必有效。
想到这,张景民半真半假地说起了唬人的话。
();() “此时进攻必败无疑!”
他见李兴甫面色发白,又故意加重了语气。
“主帅,我乃是实话实说。
你看那梁军防备得十分周密,哪里能袭击得了?主帅若不信,我也只能听令而为,也愿殊死冲锋。
只是俺说清楚,如此作为是绝对胜不了的!
还请主帅三思而行!”
李兴甫听闻此言,浑身气得抖抖簌簌。
他如何听不出张景民这是又一次在胁迫他?他想要下令,让宁硕马军的总统领萧兼道率领全军钻过山间小道冲出去,又实在拿捏不准张景民这番吓唬人的话究竟有几成真几成假。
而再看战场上的宁硕军,这点功夫又躺下去几十个。
“鸣金撤一撤,是在赌。
直接出击,也是在赌。
赌什么?该赌什么?”
李兴甫觉得自己的浑身“嘎吱嘎吱”
地打颤,所有的力气都被这颤抖抽光了,但大脑却不由自主地运行地飞快。
“如果战败了,如果战败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焚烧中的宁硕城,浮现出血水浸没青石板路的景象。
“要抓紧下决心,要抓紧下决心……”
他眼中飞闪着不绝的羽箭,他觉得头颅一阵刺痛。
终于,他狠狠摇了下头,好像从心底割下了一块肉一样。
他一边像差点溺水的人一样大声呼出粗气,一边开口说出了他的命令:、
“下令鸣金,让大家后撤一段路!”
“喏!”
身边听令的卫兵和张景民同时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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