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眼沈砚青衣炔飞扬的清伟侧影,心里头却同样又恨又酸涩,扭过头,眨着通红的眼眶。
凤萧不动声色地把女人神色捕捉,再沈砚青的目光不由愈冷这个男人,就是个天生的妖孽,女人对他的气息抵抗不得,他却清风洒落,浑然不知她人心思变化。
“江湖兄弟,出口不打诳语。
既是沈老板亲自前来领人,就断没有黑风口吞吃货物的嫌疑,还请帮头依言把人放人”
凤萧一只短剑冷飕飕抵上光头的脖子。
晓得这小子心狠刀快,光头只得挥挥手让手下把桩子松开“妈了巴子的,白折腾一整天,竟然是只怀孕的母鸡”
绳子一松,邓佩雯浑身脱力瘫软在地上。
沈砚青连忙上前一扶,褪下外层的夏绸长裳,侧揽住她瘦削肩膀,在光头狐疑审视的目光中一步步下到山脚。
那动作护得好生温柔仔细,光头便也不再怀疑,只让人把山寨大门关起。
一下到山脚,邓佩雯立刻忿忿然把他推开“沈老板做戏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真该谢谢您救了我主仆一命今岁与你合作,是我邓佩雯这辈子最最倒霉的决定,待这批货卖完、银子分完,从此断绝生意,没有下一回了”
男子身上特有的淡淡药草香拂过面颊,那温柔却是装的。
邓佩雯红着眼眶,羞愤地上了马车。
明知是气话,明知是自己顽固、偏要打邓家的名号,却还是恨他。
恨他不周全,害自己吃这一桩侮辱;也恨自己为何偏与他合作、被他吃得死死;还恨他把秘密听去,一个女人尚未成婚,却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乱七八糟,不想再见,心思奇奇怪怪。
生气中的女人一点就燃,不如气消后请她吃饭。
沈砚青也懒得解释,反正刚才已经被她主仆二人诅咒过一百回了,反正她邓家的生意目前也离不开他沈家。
便笑笑着对凤萧拱手道了别“无论如何,相识便是一种缘分。
今日多谢萧兄弟,来日若是有甚么需要,沈某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绝无二话。”
当然,不包括让出那个女人。
凤萧默了默,瞥一眼马车里的女人,见听不来沈砚青的解释,便一跃跨坐上马背“客气告辞”
矫健身影眨眼消失在山坳后头。
天边一道亮闪闪雷电劈过,哗啦一声下起了倾盆大雨。
沈砚青连忙着人把货车披上黑油布,急急地往回城方向起程。
黄土山坳,一下起雨便泥泞不堪,天边阴压压一片,忽而电闪雷鸣,忽而地动山摇。
魏五走得艰难,一个不小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怕少爷腿脚运用不自如,出了事儿,连忙擦着脸上的雨水,喊道“爷,不然你进去和男人婆们坐一趟车吧这雨恁大,怕是要下到后半夜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沈砚青低头瞥了眼那沾湿的车帘布,见里头并无动静,便冷声道“免了,只怕进去还要被她二人诅咒吩咐下去,让各位伙计仔细慢性,小心山路崩塌”
把蓑衣裹紧,兀自冒着大雨打马前行。
那身影清伟俊逸,在雨夜下走得踉跄,前一秒才见马儿一崴,差点儿把他跌下马背;后一瞬他却又反向紧扯缰绳,把身子扳正回来眉宇间尽是冷峻,千般不肯服输。
山顶上凤萧一只长箭举了又放,末了眼睛一闭,逼自己转身离开。
五年前那个夏天,也一样下着倾盆的雷雨。
醉春楼下无客,姐儿们都在补觉,俏金花难得接到客人,把他赶到楼下发呆。
彼此少年,心中掺不进杂念,不想听见那妇人夸张的叫唤。
那叫唤总是让自己很难堪,一条街上的护院都笑话他,说只有那杀牛的李屠夫才能受得了他娘亲。
一个人在门口台阶上叼着狗尾巴草,便见一个瘪瘦的秀才抓着女孩儿走过来“你进去不进去你进去不进去”
一边说,一边打她。
那女孩却不肯,拼命拽着他面前的红木栏“就不进去不进这个脏地方,不陪脏男人睡觉”
她生着清俏俏的瓜子脸儿,皮肤特别的白,扎着小双鬟,穿一件水桃色的半旧小裳,声音好听极了。
他一眼,就挪不开眼神。
可她却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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