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坐了好久,白元洁不说话着他,他也不说话着白元洁,四只眼睛对视满屋子尴尬,最后还是白氏的伴当过来请他,他才反应过来白元洁端茶不是渴了,是在送客。
走出百户所,白氏的门丁在背后窃笑,陈沐也自感面上无光,快步走向自家陋室。
在百户所闹了个大红脸,陈沐一路上都摇头笑自己像个乡巴佬。
与真正的明人相比,自己确实就是个乡巴佬啊,甚至都不知道白元洁口中如数家珍的鸟铳居然分那么多类别,更不必说其他常识了。
这颗昏沉的头脑记忆时好时坏,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能正常。
不过从白元洁的对话中陈沐也出许多,简而言之,白元洁对他也并不像言语中说的那么亲近,到底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但白元洁手下两个总旗十个小旗,出行广州府这种外差能找上自己,想来也是知根知底的缘故,勉强能与亲信沾个边儿。
直至步入家门,靠在门后的陈沐才终于轻松下来,环顾光线昏暗的屋子,才不过一天这屋子竟让他带着几分亲切,这给他无比的安全感。
哪怕这间屋子与后世的家比起来没有丝毫安全舒适可言,却比这世上任何地方对他而言都要安全
真正的危险,是外面,门外的世界于陈沐而言满是恐怖。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百十步外的演武场上,他们刚活活绞死一个人
没过多久,天色渐昏,腹中感到饥饿让他走向米缸,可着缸底儿一层糙米又舍不得吃,何况也没多少食欲,便索性躺回床榻。
院外卫所中万籁俱静,只有偶尔几声犬吠与军户的责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心神混乱却让他难以入眠,忍不住取出火镰循记忆照猫画虎地点燃半截残蜡,这才枕棉衣抱佩刀闭上眼睛,头脑里想入非非,不知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次日天还未大亮,一夜没睡好的陈沐便被魏八郎喊醒,捧着水盆侍候穿衣洗脸漱口,推开屋门四下里已有了人声,迎着破晓熹微的晨光领旗下二十多个扛农具的老弱病残孕出卫所走向田垄。
秋季正是农忙,下地的不仅仅旗下六个正丁,还有他们户下的余丁也就是家人,齐活上阵。
农活儿陈沐是一概不会,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拉着邵廷达走远几步,这才小声问着屯田事宜,哪儿知道邵廷达心粗,根本不管他为什么不记得这些事,哈哈一笑道“兄长你是旗官,不用下地干活啊。”
“后边小八扛那交杌就是你的。”
说着邵廷达还翘起大拇指向后,魏八郎正手上拖着锄头肩膀扛着交杌马扎,道“坐着晒太阳,下午忙完了回就行哥哥,昨个百户那你提没提驻防的事”
邵廷达若不说,陈沐真险些将这些事忘了,一脑袋浆糊昨夜成宿的噩梦,让他拍着脑袋道“对,咱是驻防清城,有时间去那山洞。
不过百户昨天还说了,戚将军在福建平倭大胜,弄不好有那个叫吴平的海寇残部逃进广东都司,旗下要操练些兵事。
还有,过些日子你和小八要与我做随行,跟百户去趟广州府。”
前头一说操练兵事邵廷达还有几分不情愿,听到后头这虎背熊腰的莽汉都快蹦起来,哇哇叫道“去广州府总听人说起广州如何繁华,城外的店铺牌楼都望不到边,要是能有些闲钱去城里勾栏院子耍一耍回来管叫那班含鸟猢狲羡个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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