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溪村虽大半属宁府官田,却多少还是要交些税赋。
两下一算,倒也跟上溪村差不了多少。
于是两个村子自觉身份相当,离得又近,便多有结了儿女亲家的,较寻常村子更为亲厚。
就象自打开了上溪学堂,下溪村的孩子们也不用在家淘气惹人嫌了,全都能找出一堆亲戚跑过去借读。
但这样亲近,也不是没有坏处。
好比某家婆媳偶尔口角几句,包管不等天黑,就能传到对面村上。
然后有那心疼闺女的丈母娘,就要跑过来问一声,弄得人哭笑不得。
此时日头虽已偏到西边树梢,但天光仍亮,不过因是秋收后的农闲时节,一日只两正餐的村人,下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用过晚饭。
唯有村北那所宽敞明亮的五间青砖大瓦房里,还冒着袅袅炊烟。
于是,全村人便都知道,庄主家来人了。
于是,本该早早歇着的村里人,都扶老携幼来看热闹了。
于是,宁芳就成了被看的“热闹”
之一了。
“都散了,散了吧!
这喝药有什么好看的?”
看小主子被围观得连药都喝不下去,下溪村的孟老庄头挥舞着巴掌,驱赶着围观的小孩子们。
看他们嘻嘻哈哈的不肯走,还瞪起眼睛吓唬,“再不走,也给你们一人灌一碗!”
谁知有那顽皮的小子,顿时接话道,“那就来一碗呗!
让我们也尝尝味道。”
孟老庄头怒了,“赵小二,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看他作势要抄扫帚条子,那帮小皮猴才一哄而散。
宁芳松了口气,赶紧捏着鼻子一口气把那碗安神汤药灌下去,然后皱着小脸呸呸着抱怨,“好苦!”
她如今这身体虽还年幼,心灵却老大不小。
让一帮小屁孩围观自己吃药,自然总觉得不那么光彩。
孟老庄头眼看她把药喝下,才安心笑道,“药自然是苦的,姐儿快含颗糖压压味儿!”
旁边伺候的小丫头还来不及递漱口水,就见这瘦巴巴的黑老头便将一坨黑黄黑黄,看着就很粗糙的糖塞进姐儿嘴里。
小丫头才想说这不合规矩,谁知姐儿的眼睛却是亮了。
“高粱饴?”
“哟,姐儿还记得哪?”
孟老庄头明显很高兴,“你从前头回来乡下,也曾吃过的。”
宁芳不好意思说那么小的记忆她早忘光了,不过这个糖因后世的她爱吃,大娘每回过年时,都要找人换些高粱回来熬煮,是以印象深刻。
只可惜这个没洒芝麻,也没有大娘煮的精细好吃。
但回忆的味道,却让这不怎么好吃的糖也变得甘美起来。
孟老庄头看她喜欢,颇有些遗憾,“村里旱地不多,只为了扎笤帚才少少种了些高粱。
早知道姐儿爱吃,我就该多种些。
不过没事儿,明年,明年一定多种几亩高粱,到时给姐儿煮些好糖来吃!”
“庄头你偏心,我也要!”
窗外忽地又冒出一张黝黑的小脸,正是方才那个要尝药的赵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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